等她
梵音寺的晨雾总带着股松针的清苦,叶千灵握剑的手却越来越稳。
卯时的演武场,青石上的水痕已能清晰映出她剑穗上莲花玉牌的纹路。
见灵的剑尖挑起一串水珠,在晨光里散成细碎的星子,她收势时,手腕的弧度比上月柔和了许多。
这是灵修五阶中期才有的从容。
“灵力流转顺了,但收尾太急。”
莫观尘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指间捏着枚莲子,是梵音寺特有的清心莲所结,“像写经时最后一笔,该轻提,不是顿笔。”
叶千灵点了点头,整了重新再试,收剑时让灵力顺着指尖缓缓淌出,果然觉得经脉里的滞涩感消了大半。
她转身时,正撞见莫观尘将那枚莲子放在石桌上,莹白的果皮沾着晨露,像块凝住的月光。
“含三日,助你冲灵修六阶。”他说完便转身去翻《灵枢要诀》,书页翻动的声音比晨雾还轻。
刚把莲子含在舌下,演武场入口就传来蛊铃轻响。
谢临洲斜倚在石框上,墨绿袍角沾着些苍耳,手里晃着个竹篮:“叶姑娘练剑呢?我带了新采的云雾茶,炒得正香。”
他走近时,竹篮里的茶叶在晨光里泛着银毫,叶千灵刚要接,就见莫观尘抬手,指尖凝起的淡金灵力在两人之间划了道无形的线。
“寺规,辰时后才能用茶。”
“呵,这规矩真多。”谢临洲挑眉,却乖乖把竹篮放在石桌上,指尖擦过叶千灵手背时,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腕间,“那我午时来讨杯茶喝,可别忘了。”
他转身离开时,蛊铃的调子轻快得像在哼歌,叶千灵低头看手背上那点残存的温度,脑海里突然弹出提示——
【系统提示:谢临洲好感度+1,当前26%】
她捏着那枚莲子,忽然觉得这好感度涨得像寺后的春笋,不用费心照看,也自顾自地往上冒。
日子在晨钟暮鼓里淌得平缓。
叶千灵渐渐摸清了梵音寺的规律。
辰时的早课上,慧能大师捻着念珠讲“应无所住”,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银白的僧袍上,像撒了层碎金。
她总在这时想起谢临洲腰间的蛊铃,那声音若是掺进经声里,不知会搅出怎样的涟漪……
午时到时,叶千灵偶尔路过伙房,若有需要她便会热心地搭把手,一来二去,也就跟伙房张婶混熟了。
张婶也是个记人好的人,总会在刚出炉的糕饼里挑拣两块最大的给叶千灵,热乎的糕饼烫得指尖发颤,老人家却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今日我又见那莫小师父来给你温剑了,他说见灵剑喜水,特意替你在泉眼边浸了半个时辰。”
叶千灵闻言,叼着糕饼便跑到演武场,见灵果然躺在青石上,剑鞘沾着层细密的水珠,阳光下还泛着莹润的光。
莫观尘正站在银杏树下翻书,蓝布封皮的《灵力精要》被风掀起页角,露出夹在里面的半片莲叶。
莫观尘教她修行,从不用花哨的词。
她卡在五阶后期有段时日了,灵力总在丹田处打旋,却只是没有迸发的迹象。
他便带她去寺后的莲池:“你看荷叶承露,满了自会倾落,不必硬抖。”
叶千灵便真的蹲在池边看了三日。
看露珠如何在叶心聚成滚圆的珠,如何在风过时轻轻晃荡,如何在快要溢出来时,顺着叶脉缓缓淌下,落在水面时,只漾开一圈极轻的涟漪。
第三日夜里打坐,吸引天地灵气时,她忽然觉得体内的灵力像有了生命,不再硬邦邦地往经脉里冲,而是顺着滞涩处轻轻打了个旋儿,竟绕了过去。
等她睁眼,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新抽的荷叶上,亮得像层银霜——灵修六阶,成了。
“比系统预估快了七日。”莫观尘来送早课时,看着她指尖萦绕的淡金灵力,眼底的平静泛起一丝涟漪。
他递过来一卷《六阶灵技要诀》,封皮上用金粉画着半朵莲花,“梵音寺的灵力纯净,正好稳固境界。”
叶千灵摸着那半朵莲花,忽然发现谢临洲已有五日没来了。
起初她只当他又去后山捣鼓什么蛊术。
直到第七日,她在莲池边练新学的“水幕天华”,水幕里映出的身影竟有些孤单。
伙房的张婶送点心来时,见她望着演武场入口发呆,忍不住说:“万蛊门的那位公子,前几日就下山了呢。”
叶千灵捏碎了手里的水幕,水珠溅在衣袖上,凉得像晨露。“他……没说要走。”
“好像是门派急召。”张婶往她手里塞了块绿豆糕,“那日见他往竹篮里装你爱吃的野莓,刚要出门,就被个穿黑衣的人拦住了,两人说了会话,他就把竹篮放在石桌上,跟着那人走了,走得急,连蛊铃都忘了带。”
叶千灵跑到演武场的石桌前,果然在桌缝里看见串银铃——是谢临洲总系在腰间的那串,其中有只铃舌断了,是上次她练剑时不小心用剑气削的,他当时还笑说“这样就认得出是你的杰作了”。
指尖碰着冰凉的银铃,脑海里突然弹出提示——
【系统提示:谢临洲好感度+3,当前29%】
这突兀的提示音让她心口一涩。
原来他走了,连句告别都没有。
夜里抄经时,烛火总在“破执”二字上晃。
叶千灵望着窗台上那包安神草,布包上的银线莲花在烛火里泛着光,竟和她剑穗上的玉牌纹样完全重合。
她忽然想起谢临洲说“莲心术要两个人合练”,想起他递茶时故意蹭过她手背的温度,想起他蛊铃里藏着的轻快调子,眼眶忽然有些发潮。
莫观尘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的线装书被风翻得哗哗响:“系统显示,谢临洲已离开梵音寺范围,去向:万蛊门。”
“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叶千灵的声音有些发颤。
“万蛊门传讯用了‘血蛊符’。”
莫观尘的声音很轻,“只有门派遇生死大事,才会动用的传讯方式。”
叶千灵捏紧了那串银铃,铃舌相撞的轻响里,仿佛还能听见他说“午时来讨杯茶喝”。
她忽然想起谢临洲最后一次来,蛊铃的声音比往常沉了些,他塞给她一包新的安神草,说“若练剑心乱,就闻闻这个”,那时他眼底的光,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
日子照旧在晨钟暮鼓里淌着。
叶千灵的灵修六阶渐渐稳固,水剑能凝而不散,甚至能引莲池的活水化成帘,在月光里映出完整的莲花影。
只是演武场的石桌上,再没出现过装着野莓果的竹篮。
某个雨后的傍晚,她在泉眼边练剑,见水面上漂着片银莲花瓣,瓣尖沾着点朱砂,像有人偷偷画了个小小的“心”字。
叶千灵捞起花瓣时,忽然听见脑海里弹出许久未响的提示——
【系统提示:谢临洲好感度+2,当前31%】
远处的暮钟正沉沉敲响。
她转身往回走时,见莫观尘站在廊下等她,手里提着盏灯笼,光晕往她脚边偏了偏,生怕她踩进水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