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神秘的黑袍人
暗影之地的深处没有昼夜之分。墨色的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扭曲的枝干像干枯的鬼爪抓向铅灰色的天幕，树皮上缠着暗红色的血藤——那些藤蔓的节瘤里裹着半透明的毒囊，囊液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轻轻一碰就会炸开，溅在地上的汁液能瞬间把黑色苔藓灼出冒烟的小洞。
林夕的靴底已经被苔藓腐蚀出了细密的纹路，他握着背后那柄家传的铁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空气里飘着淡紫色的瘴气，吸入鼻腔时带着铁锈般的腥甜，若不是体内的诅咒印记在发烫，中和了大半毒素，他恐怕早就栽倒在这片死寂的林子里了。
黑袍人就站在三丈外的古木下，全身裹在连帽斗篷里，斗篷的边缘绣着银线暗纹，纹路在瘴气中时隐时现，细看竟像是无数细小的符号首尾相连——那是林夕在记忆碎片里见过的，千年前祭祀场景中，刻在祭坛基座上的咒文。
“你不该来这里。”
黑袍人的声音裹着寒意滚过来，像是冰珠砸在石面上，没有回声，却让周围的瘴气都凝了凝。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古怪的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砂砾，可林夕总觉得这声音的底色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的清越嗓音被硬生生磨粗了。
林夕握紧铁剑，剑尖斜指地面，“我要找黑色海棠花，解我身上的诅咒。”他的声音比来时更沉，这一路在暗影之地见过的诡谲景象——嵌在树干里的白骨、泡在沼泽里的青铜面具、还有那些追着他的影子啃噬的暗影虫，都让他更清楚，想要拿到黑色海棠花，绝不会容易。
黑袍人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诅咒？哼，当年设下这局时，就没人想过能‘解除’它。”
话音未落，黑袍人突然动了。
他没有迈步，只是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黑雾在他掌心旋转，瞬间化作一把尺许长的匕首——匕首的刃身是半透明的黑色，像是用凝固的瘴气做的，刃尖滴落的“水珠”落在地上，立刻烧出一个指甲盖大的黑洞。
匕首直刺林夕的胸口，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林夕瞳孔骤缩，侧身躲开的同时，左手猛地拍向地面，掌心按在黑色苔藓上——他记得家族古籍里写过，暗影之地的苔藓能短暂吸附黑暗力量。果然，苔藓接触到他掌心的瞬间，竟泛起了淡淡的绿光，那道刺空的黑影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击中后面的古木时，苔藓突然爆发出一阵白光，硬生生挡下了匕首的腐蚀力，古木只被划开一道浅痕，没有像之前那样化作黑灰。
“哦？还懂点门道。”黑袍人的声音里多了丝意外，他手腕翻转，黑雾匕首突然分裂成三柄，分别刺向林夕的咽喉、小腹和膝盖，角度刁钻得像是算准了他的闪避轨迹。
林夕不敢怠慢，反手抽出背后的铁剑。这柄剑是他祖父临终前交给她的，剑身缠着一层淡淡的白光——那是林家世代传承的“净灵之力”，专门克制阴邪之物。他挥剑格挡，剑刃与黑雾匕首相撞时，没有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反而像是切开了湿棉花，黑雾匕首瞬间消散，化作点点黑星落在地上，滋滋地腐蚀着苔藓。
“林家的净灵剑……”黑袍人看着那柄剑，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当年林老头就是用这玩意儿，劈碎了我三个祭坛。”
林夕的心猛地一跳。林老头？是指他祖父？祖父从未跟他提过暗影之地的事，只在临终前说“若有一天诅咒发作，就去暗影之地找黑色海棠花”，可黑袍人的话里，似乎藏着祖父和他的旧怨。
不等林夕细想，黑袍人突然结了个印——双手交叠，拇指相扣，另外八指张开，指尖对着地面。这个动作让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在记忆碎片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姿势！
那是半个月前，他在家族密室的石壁上看到的画面：昏暗的祭坛上，一个戴着青铜饕餮面具的祭司，就是这样双手结印，祭坛中央的血色符号突然亮起，绑在祭坛上的白衣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她手臂上的黑色印记——和林夕手臂上的诅咒印记一模一样——正被符号吸走血色，一点点变得灰暗。
“你这招式……是千年前祭祀的‘噬魂印’！”林夕失声喊道，挥剑砍向黑袍人的手腕，“你到底是谁？和当年的祭司有什么关系？”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结印的手猛地向下按。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黑色苔藓下的泥土里，突然冒出无数黑色的触手——那些触手像是放大了百倍的蚯蚓，表面覆盖着滑腻的粘液，顶端还长着细小的倒刺，缠向林夕的脚踝。
林夕连忙后跳，同时挥剑斩断缠上来的触手。触手断口处流出黑色的汁液，落在地上时，竟让周围的瘴气都浓郁了几分。他这才发现，那些触手不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而是从地下埋着的白骨里钻出来的——刚才斩断的触手里，隐约能看到细小的骨节！
“这些是……当年被献祭的人的骸骨？”林夕的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他看着黑袍人，“你在用他们的尸骨修炼黑暗力量？”
黑袍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虽然斗篷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但林夕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献祭？”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你以为当年的事，是祭司献祭少女？小子，你看到的，不过是被篡改过的碎片而已。”
话音刚落，黑袍人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根三尺长的骨杖，杖身是用一节粗壮的骨头做的，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杖头雕成了一朵花的形状，花瓣是黑色的，花蕊却是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
看到那朵花，林夕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黑色海棠花！
虽然只是骨杖上的雕刻，但那花瓣的弧度、花蕊的形状，和他在古籍里看到的黑色海棠花画像一模一样！他刚想追问骨杖的来历，黑袍人已经挥动了骨杖。
骨杖扫过空气时，周围的瘴气突然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疯狂地向杖头汇聚。淡紫色的瘴气在杖头凝聚成一只巨大的乌鸦——乌鸦的翅膀展开有两丈宽，羽毛是纯黑的，爪子和喙却泛着血色，一双眼睛是两个黑洞，盯着林夕时，竟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被拉扯。
“去。”黑袍人轻声说。
乌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俯冲下来，爪子带着黑色的火焰，抓向林夕的胸口。林夕不敢硬接，他记得古籍里说过，黑色海棠花能吸收黑暗力量，而这骨杖上的雕刻，说不定和真花有关联。他故意放慢了闪避的速度，等乌鸦的爪子快碰到自己时，突然将手臂上的诅咒印记对准乌鸦。
果然，印记在接触到乌鸦火焰的瞬间，突然发烫起来，一道暗红色的光从印记里流出来，像是一条小蛇，缠上了乌鸦的爪子。乌鸦发出一声哀鸣，翅膀上的黑色火焰瞬间熄灭了大半，连带着身体都变得透明了几分。
黑袍人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林夕会这么做。“坤极印……竟然能引动黑暗之力？”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讶，“当年那个丫头的印，可没这么大的力量。”
“丫头？你说的是祭坛上的那个少女？”林夕抓住机会追问，同时挥剑砍向乌鸦的脖子。净灵剑的白光划过，乌鸦瞬间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的火星，落在地上消失了。“她是谁？这印记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骨杖，杖头的黑色海棠花突然亮起暗红色的光，周围的古木开始剧烈摇晃，树干上的血藤疯狂地生长，缠向林夕的四肢。这一次，血藤的速度比刚才快了太多，林夕躲闪不及，左臂被一根血藤缠住，藤上的毒囊瞬间炸开，毒液溅在他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他咬牙挥剑斩断血藤，低头看向手臂——被毒液溅到的地方，皮肤已经变成了青黑色，而诅咒印记却在发烫，青黑色的毒素正在被印记一点点吸走，印记的颜色变得更深了。
“原来如此……”黑袍人看着这一幕，声音里多了丝了然，“诅咒不是束缚，是容器。你身上的印，能吸收黑暗之力，就像当年的祭坛一样。”
林夕的脑子飞速运转。祭坛是容器？吸收黑暗之力？那千年前的祭祀，难道不是献祭少女，而是用少女的印记来吸收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是闷雷在地下滚动。黑袍人突然抬头，看向暗影之地的深处，斗篷下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些。“血月要出来了。”他说，“血月当空时，地脉会异动，黑色海棠花就会开。你要是不想死在这里，就别跟着我。”
说完，他转身就向深处跑去，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黑影，转眼间就快消失在古木的缝隙里。林夕哪里肯放他走，这黑袍人明显知道所有秘密，只要抓住他，就能知道诅咒的真相，甚至找到黑色海棠花的位置。
他立刻追了上去，可刚跑两步，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地下伸出来，抓向他的脚踝！那爪子覆盖着黑色的鳞片，指甲有半尺长，泛着寒光——是暗影之地的凶兽“腐骨兽”！
林夕连忙后跳，躲开了腐骨兽的攻击。腐骨兽从地下爬了出来，它的身体有小牛那么大，全身覆盖着鳞片，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壳，壳上嵌满了白骨，一双眼睛是绿色的，盯着林夕时，流出口水，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腐骨兽嘶吼一声，再次扑了上来。林夕只能挥剑迎战，净灵剑砍在鳞片上，发出“铛”的脆响，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心里着急，黑袍人已经快不见了，可这腐骨兽却缠着他不放。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古木上跳下来，手中的骨杖一挥，一道黑色的光刃劈向腐骨兽的眼睛。腐骨兽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绿色的血液从它的眼睛里流出来。
是黑袍人！他竟然回来了！
林夕愣住了，黑袍人却没看他，只是盯着腐骨兽，声音冰冷：“碍事。”他再次挥动骨杖，无数黑色的触手从地下冒出来，缠住了腐骨兽的四肢，将它拖进了地下，只留下一阵凄厉的惨叫，很快就消失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夕问道，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个黑袍人，一会儿要杀他，一会儿又救他，到底想干什么？
黑袍人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声音低沉：“我不是帮你，是不想你死在这种杂碎手里。你的命，只能留到黑色海棠花开的时候。”他顿了顿，补充道，“跟紧我，别掉队。暗影之地的凶兽，可不是只有腐骨兽。”
林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他知道，现在只能相信黑袍人，至少在找到黑色海棠花之前，黑袍人不会杀他。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古木间穿行，瘴气越来越浓，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只有偶尔从树干缝隙里漏下来的微光，能勉强看清路。林夕注意到，黑袍人走路的姿势很特别，他的脚步总是踩在特定的位置——那些没有黑色苔藓的地面，或者是血藤缠绕的古木根部。
“跟着我的脚印走。”黑袍人突然说，“地上的苔藓里藏着噬魂虫，被它们钻进皮肤里，会顺着血管爬到你的心脏。”
林夕心里一紧，连忙调整脚步，踩着黑袍人的脚印走。他看着黑袍人的背影，突然注意到斗篷的下摆处，有一块布料被划破了，露出里面的衣服——那是一件黑色的祭袍，胸口绣着金色的八卦图案，只是图案的“离”位，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掉了。
这个图案，和他在记忆碎片里看到的祭司祭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是当年的祭司？”林夕忍不住问道，“可千年前的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两人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围的古木越来越稀疏，地面开始变得平坦，远处隐约能看到一座山——山的形状很奇怪，像是一个巨大的祭坛，山顶被云雾笼罩着，隐约能看到一朵黑色的花影。
“前面就是祭坛山了。”黑袍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第一次主动面对林夕，“黑色海棠花，就长在山顶的祭坛上。”
林夕看着那座山，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他终于要找到黑色海棠花了！
可就在这时，黑袍人突然抬手，骨杖的杖头对准了林夕的胸口。暗红色的光从杖头亮起，周围的瘴气再次凝聚，形成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长剑，剑尖直指林夕的心脏。
“但你不能上去。”黑袍人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冷，“黑色海棠花是用来封印‘暗影之主’的，你身上的坤极印，是打开封印的钥匙。只要你靠近祭坛，封印就会松动，暗影之主就会出来。”
林夕愣住了，“暗影之主？那是什么？”
“是千年前被封印在祭坛下的怪物。”黑袍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它以黑暗之力为食，当年我们献祭了一百个拥有坤极印的少女，才勉强把它封印住。你身上的印，是最后一个完整的坤极印，也是最强大的钥匙。”
“我们？”林夕抓住了关键词，“你是当年祭祀的参与者？”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掀开了斗篷的帽子。
林夕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帽子下的人，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却在发梢处泛着一丝银白色，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心一直延伸到发际线。最让林夕震惊的是，这个青年的脸，竟然和他祖父年轻时的画像，有七分相似！
“我叫林墨。”青年看着林夕，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是你祖父的弟弟，你的叔公。”
林夕彻底懵了。祖父的弟弟？那他也是林家人？可祖父从未提过有这么一个弟弟！
“当年我和你祖父一起参加了祭祀。”林墨的目光飘向远处的祭坛山，像是在回忆往事，“我们本来是想毁掉祭坛，阻止祭司封印暗影之主——因为封印需要献祭坤极印的持有者，而那些少女，都是林家的后裔。可没想到，祭司早就布好了局，我们不仅没毁掉祭坛，还被他下了诅咒。你祖父逃了出去，我却被祭司抓住，变成了他的傀儡，替他守护祭坛，一等就是千年。”
“那你现在……”林夕看着林墨，心里五味杂陈。
“祭司十年前就死了。”林墨苦笑了一下，“他的灵魂附在骨杖上，一直控制着我。直到刚才，你用坤极印吸收黑暗之力时，骨杖的力量松动了，我才恢复了意识。”他顿了顿，看向林夕的手臂，“你身上的印，是你出生时就有的？”
林夕点头，“是。祖父说，我出生那天，手臂上就有这个印记，他说这是诅咒，只有黑色海棠花能解开。”
“他没骗你，却也没说全。”林墨叹了口气，“黑色海棠花能暂时压制坤极印的力量，让你不会被暗影之主的气息影响。但它不能解开诅咒，因为诅咒本身，就是你和暗影之主的联系。”
就在这时，山顶的云雾突然散开，一轮血红色的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在祭坛山上。山顶的黑色海棠花突然亮起了暗红色的光，整个山体开始震动，地面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里冒出来，带着一股腥臭的气息。
“不好！封印松动了！”林墨脸色大变，“暗影之主要出来了！你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那你呢？”林夕问道。
“我要去加固封印。”林墨握紧了骨杖，“当年我没能阻止祭祀，现在，我不能让暗影之主出来祸害人间。”他看着林夕，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去找你祖父留下的密室，里面有一本《坤极印秘录》，里面记载着彻底封印暗影之主的方法。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坤极印接触到暗影之主的气息，否则，你会被它控制。”
说完，林墨转身就向祭坛山跑去，骨杖在他手中发光，周围的黑暗力量被他一点点吸进杖头的黑色海棠花里。林夕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叔公！”
林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是林夕第一次看到他笑，像冰雪融化般，带着一丝释然。“活下去，林夕。”他说，“林家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说完，林墨转身，消失在通往山顶的路上。林夕站在原地，看着山顶越来越亮的红光，手臂上的坤极印正在疯狂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他知道，他不能离开，他要去帮林墨，要找到黑色海棠花，要解开所有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净灵剑，一步步向祭坛山走去。血月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布满裂缝的地面上，像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而在祭坛山的山顶，黑色海棠花已经完全开放了。那朵花有脸盆那么大，花瓣是纯黑的，花蕊是暗红色的，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花瓣上流淌着黑色的汁液，滴在祭坛上，唤醒了沉睡千年的符号——那些血色的符号开始发光，照亮了祭坛下的黑暗深渊，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深渊里缓缓睁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