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暗影之地的危险
林夕的靴底碾过传送阵边缘的碎石时，指尖还残留着符文灼烫的触感。那座嵌在山壁凹陷处的古老阵图，早已被岁月啃得面目全非——青黑色的岩石上，刻痕里积着百年不散的黑灰，曾经该泛着银光的灵纹褪成了死褐色，像干涸的血痂。神秘商人塞给他的铜匙刚嵌入阵眼，阵图突然嗡鸣起来，缝隙里窜出的不是温暖的灵光，是带着冰碴的幽蓝冷火，舔过他的手腕时，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
“踏入之后，雾气会吞掉你的气息，但也会放大你的恐惧。”商人沙哑的声音还在耳边转，“记住，别碰那些会发光的东西，除非你想变成暗影的养料。”
强光炸开的瞬间，林夕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刺骨的潮湿已经裹住了他。
落地的第一脚就踩空了半分——脚下不是预想中的土地，是覆着厚厚苔藓的岩面，苔藓下藏着凹凸不平的石棱，沾着黏糊糊的黑色物质，蹭在裤腿上凉得发颤，还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像腐烂的昆虫尸体混着铁锈。他抬手挥了挥眼前的雾，指尖触到的雾气竟带着实质的黏腻，像抹了层稀释的沥青，划过皮肤后留下淡淡的黑痕。
这就是暗影之地。
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边无际的灰黑色雾气在缓慢流动。雾气时而浓得能摸到，把视线压在三步之内，连自己的靴尖都看得模糊；时而又突然散开一道缝隙，露出远处扭曲的枯树轮廓——那些树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插进浓雾里的白骨，枝桠间缠着灰绿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不知名的黑色浆果，风一吹，浆果撞在一起，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有人在暗处用指甲敲着骨头。
空气里满是压抑的气息，不是静止的闷，是流动的沉，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口冰水，从喉咙凉到肺里，还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偶尔飘来一丝极淡的甜腥味，仔细嗅时又消失了，只留下鼻腔里的刺痛。
林夕握紧了腰间的玄铁短刃。刃身不足两尺，是师父临终前给他的，柄上缠着磨得发亮的牛皮布条，被他汗湿的手掌攥得有些滑。他低头检查了一遍背包：油纸包着的草药膏、半块硬邦邦的麦饼、水壶里剩下的小半壶水，还有商人塞的那块巴掌大的荧石——此刻荧石安安静静躺在布包里，只泛着微弱的暖光，像颗快熄灭的炭火。
“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他低声对自己说，抬脚往雾气稍淡的方向走。
刚走了七八步，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林夕猛地顿住，低头去看——雾气里，他的靴跟踩在一截枯木上，枯木下面不是岩石，是深褐色的腐土，正顺着靴底的缝隙往下陷。他心里一紧，刚想往后退，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力道大得惊人，像被铁钳夹住似的，拖着他往腐土里拽。
“是腐根！”他瞬间反应过来，师父的笔记里提过，阴暗潮湿的地方常有会缠人的腐根，看似是植物，实则靠吸食活物的血肉生长。
林夕弯腰，短刃顺着脚踝的方向狠狠刺下去。刃尖扎进腐土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刀刃碰到了滑腻的东西——那截缠住他的腐根是暗绿色的，表皮皱巴巴的，像老树皮，被短刃划开的地方立刻流出粘稠的黑液，溅在靴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响，竟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腐根吃痛，缠得更紧了，林夕的脚踝传来一阵麻意，像是有细小的刺正往皮肤里钻。他咬牙，左手抓住旁边一根半露在外面的枯树枝，借力往后猛拽，同时右手的短刃再次下刺，这次对准了腐根与地面连接的地方——那里的根须更细，更容易切断。
“嗤啦”一声，腐根终于被割断，黑液喷了林夕一裤腿。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着气，低头看脚踝时，发现裤脚已经被腐根的汁液烧出了几个小洞，皮肤红了一片，隐隐发疼。
“该死。”他骂了句，从背包里掏出草药膏，小心翼翼地撕开裤脚，把清凉的药膏抹在发红的皮肤上。药膏触到皮肤时，刺痛感瞬间减轻了不少，但他能感觉到，药膏抹上去的地方，皮肤还是有点发麻——这腐根的汁液，恐怕带着微弱的毒性。
休息了片刻，林夕站起身，这次走得格外小心。他用短刃拨开身前的雾气，每一步都先试探着踩实，确认脚下是坚硬的岩石才敢迈步。雾气里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只有风刮过枯树的“吱呀”声——
左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像女人的哭声，细若游丝，却能精准地钻进耳朵里，听得人心里发毛；右边又有低沉的咆哮，闷闷的，像是从地底传上来的，带着碾压石头的厚重感；偶尔还有“扑棱棱”的声响，从头顶的雾气里掠过，速度极快，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留下一阵腥风。
林夕握紧了短刃，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这些声音不是幻觉，是暗影之地里真正的“居民”在活动。
就在这时，头顶的雾气突然剧烈搅动起来。
不是风引起的流动，是有东西在雾气里快速移动，带动的风压吹得林夕的头发贴在脸上，额前的碎发挡住了视线。他刚想抬头，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腥气——像是腐烂的昆虫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味，直冲鼻腔，呛得他差点咳嗽。
“小心！”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两个字，一道黑影就从雾气里猛地扑了下来！
那是一只巨型黑蜘蛛，身体足有一人多高，圆滚滚的腹部上覆盖着细密的黑色绒毛，绒毛间还沾着不知名的碎屑和暗红色的斑点。八只眼睛呈环形排列在头部，此刻正闪烁着幽绿色的光，像八颗嵌在黑夜里的鬼火。最吓人的是它的前肢，足有半米长，爪子锋利得像淬了毒的弯刀，扑下来时带起的劲风，刮得林夕的脸颊生疼。
林夕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左边翻滚——动作太急，肩膀撞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咚”的一声闷响，后背瞬间传来一阵钝痛，伤口被牵扯得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疼，翻滚的同时抽出短刃，抬头时正好看到蜘蛛的前肢“哐当”一声砸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岩石被砸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碎石溅了他一身。
蜘蛛见一击未中，发出“嘶嘶”的声响，腹部微微收缩，竟从尾部喷出一团白色的蛛丝，直奔林夕的面门！
“不好！”林夕猛地偏头，蛛丝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粘在了旁边的枯树上。他定睛一看，那蛛丝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银光，粘在树干上后瞬间凝固，竟把碗口粗的枯树缠得严严实实，树干上的树皮都被勒得裂开了细纹。
这蛛丝的粘性和强度，比他见过的任何蜘蛛都要可怕。
林夕不敢再躲，他知道自己体力有限，耗下去只会越来越不利。他盯着蜘蛛的动作，发现它每次扑击前，腹部都会微微绷紧——那是发力的前兆。
机会来了！
当蜘蛛再次绷紧腹部，准备扑击时，林夕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往前冲了两步。他故意把左肩露在蜘蛛的攻击范围内，果然，蜘蛛的前肢带着风声砍了过来。就在爪子快要碰到他肩膀的瞬间，林夕突然矮身，身体贴着地面滑了过去，短刃对准蜘蛛腹部和腿部连接的地方——那里的绒毛最稀疏，能看到淡褐色的薄膜，应该是它的弱点。
“噗嗤”一声，短刃精准地刺进了蜘蛛的关节处。墨绿色的汁液瞬间喷了出来，溅在林夕的手臂上，像被开水烫了一样，传来一阵灼痛。蜘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前肢失控地砸在地上，震得林夕的耳膜嗡嗡作响。
林夕不敢停留，拔出短刃，转身就往蜘蛛的另一侧跑。他刚才刺中的地方，汁液正不断往外流，蜘蛛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八只眼睛里的幽绿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但它还没死。
蜘蛛突然转动身体，剩下的几只腿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抓住林夕。林夕绕到蜘蛛的身后，发现它的尾部因为刚才喷丝，此刻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嫩白色的组织——那是另一个弱点！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刃，趁着蜘蛛动作迟缓的间隙，猛地跃起，短刃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刺进了蜘蛛的尾部！
“嘶——！”
蜘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腹部快速膨胀，像是要炸开一样。林夕赶紧往后跳开，刚落地就看到蜘蛛的身体“砰”的一声炸开，墨绿色的汁液和黑色的绒毛溅得到处都是，连周围的雾气都被染成了淡绿色。
林夕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和蜘蛛的汁液浸透，贴在身上又冷又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被汁液溅到的地方已经红了一片，起了几个小小的水泡，灼痛感一阵阵传来。
“还好……”他喘着气，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倒出一点水，小心翼翼地冲洗手臂上的伤口。水碰到水泡时，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他不敢停——谁知道这汁液有没有毒。
冲洗干净后，他又拿出草药膏，厚厚地抹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缠好。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岩石上，咬了一口麦饼。麦饼硬得硌牙，嚼在嘴里像吃木屑，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他需要体力，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
雾气慢慢散开了一些，林夕抬头望去，远处的雾气里隐约出现了一片低矮的影子。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影子是成片的蘑菇——比他见过的任何蘑菇都要高，伞盖直径足有一米多，菌柄粗得像水桶，伞盖上布满了白色的斑点，斑点正缓缓渗出黄色的液滴，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是毒雾蘑菇人。”林夕的心里一沉。师父的笔记里写过，这种蘑菇人是暗影之地特有的怪物，平时看起来像普通的蘑菇，但一旦有活物靠近，就会从伞盖下伸出菌丝组成的手臂，抓住猎物，同时释放出剧毒的雾气，把猎物麻痹后慢慢消化。
他刚想绕开这片蘑菇林，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
林夕猛地回头，只见刚才被他杀死的巨型黑蜘蛛的尸体旁，雾气正在快速聚拢，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影子是半透明的，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雾气里，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它的手里似乎握着一把由黑雾组成的长剑。
“黑暗幽灵……”林夕的心脏猛地一缩。这种幽灵是暗影之地的怨念所化，物理攻击对它们几乎无效，只能用带有灵气的武器或者光源才能伤害到它们。
更糟糕的是，蘑菇林里的蘑菇们也有了动静——最前面的几株蘑菇突然晃动起来，伞盖下伸出了无数根灰色的菌丝，像触手一样在空中挥舞着，黄色的液滴渗出得更快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甜腻的气味，闻起来像腐烂的水果。
前后夹击。
林夕握紧了短刃，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背包里的荧石。他知道，现在不能慌，一旦慌了神，就会露出破绽。
他先看向身后的黑暗幽灵。幽灵似乎没有立刻攻击的意思，只是漂浮在半空中，手里的黑雾长剑缓缓转动着，黑色的雾气不断从它的身体里溢出，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脚印里的岩石瞬间就变成了灰褐色，像是被腐蚀了一样。
“先解决蘑菇人。”林夕做出了决定。蘑菇人释放的毒雾扩散得很快，再拖下去，他恐怕会被毒雾麻痹，到时候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荧石握在手里。荧石接触到他的体温，暖光瞬间亮了几分，淡淡的金色光芒从荧石里散发出来，照在周围的雾气上，雾气竟像遇到了烈火一样，快速后退了几分。
林夕举着荧石，朝着蘑菇林冲了过去。最前面的那株蘑菇人似乎感觉到了威胁，菌丝组成的手臂猛地向他抓来，速度极快。林夕侧身躲开，同时用短刃砍向菌丝——短刃上沾了荧石的光芒，砍在菌丝上时，菌丝瞬间就冒起了黑烟，像被烧过一样，断口处快速萎缩。
“有效！”林夕心里一喜。他加快速度，绕到蘑菇人的侧面，荧石的光芒照在蘑菇伞盖的斑点上，斑点里渗出的黄色液滴瞬间就凝固了。他趁机用短刃砍向蘑菇人的菌柄，“咔嚓”一声，菌柄被砍断了一半，墨绿色的汁液从断口处流了出来，蘑菇人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伞盖快速萎缩，很快就变成了一滩黑色的烂泥。
解决掉第一株蘑菇人，林夕没有停留，立刻转向第二株。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黑暗幽灵动了！
他只觉得后背一凉，像是有冰块贴在了皮肤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他的后背上，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前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短刃和荧石都掉在了旁边的岩石缝里。
“咳……”林夕咳出一口血，胸口疼得像要裂开一样。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竟然动不了了——黑暗幽灵的攻击带着麻痹效果，他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连手指都难以弯曲。
黑暗幽灵缓缓飘到他的面前，手里的黑雾长剑对准了他的胸口。雾气组成的脸上，隐约出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透着冰冷的杀意。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林夕的心里闪过一丝绝望。他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了村里等着他带回药材的乡亲们，想起了神秘商人说的“暗影之地的尽头，有能救所有人的希望”。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涌上心头，林夕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往旁边一滚。黑雾长剑“嗤”的一声刺在他刚才躺着的地方，岩石被刺出一个深洞，黑色的雾气从洞里冒出来，很快就把周围的岩石腐蚀成了粉末。
滚到岩石缝旁时，林夕的手指终于碰到了荧石。他一把抓住荧石，荧石的暖光瞬间传遍全身，四肢的麻痹感减轻了不少。他趁机捡起短刃，挣扎着站起身，举着荧石对准黑暗幽灵。
荧石的光芒照在黑暗幽灵身上，它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林夕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忍着胸口的剧痛，猛地冲向黑暗幽灵，短刃带着荧石的光芒，狠狠刺向幽灵胸口的黑雾。
“噗——”
短刃刺进黑雾的瞬间，黑暗幽灵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身体瞬间炸开，黑色的雾气四处飘散，很快就被荧石的光芒驱散了。
林夕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岩石上，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地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他拿出最后一点草药膏，艰难地涂抹在伤口上，然后用布条紧紧缠住。
雾气渐渐散去了一些，阳光——如果那能被称为阳光的话——透过雾气的缝隙照了进来，是淡灰色的，没有丝毫温度，却让林夕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他抬头望去，蘑菇林已经被他解决了大半，剩下的几株蘑菇人见势不妙，已经缩回了地里，只留下一个个黑色的洞口。远处的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上似乎有光芒在闪烁。
“那一定是光源祭坛。”林夕想起了商人的话，“暗影之地的光源祭坛，能驱散周围的雾气，也能暂时压制暗影生物的力量。”
他扶着岩石，慢慢站起身。虽然身体疼痛难忍，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他握紧短刃，把荧石放进怀里，朝着光源祭坛的方向走去。
雾气里的呜咽声和咆哮声还在继续，但林夕已经不再害怕。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会遇到更多更可怕的危险，但他不会退缩——为了师父，为了乡亲们，也为了自己，他必须穿过这片暗影之地，找到那所谓的“希望”。
脚下的岩石依旧湿滑，雾气依旧浓重，但林夕的脚步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每走一步，他都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到祭坛了；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光了。
雾气深处，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暗影之地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