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黑色海棠花的线索(金币加更)

雨丝像被剪刀剪碎的冷银,斜斜扎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裹着泥点,糊住了林夕靴底的纹路。他站在“回春堂”药铺的屋檐下,第三次擦去脸上的雨水——这是本周的第七个循环,也是他第五次来找药铺里的神秘老人。

木质门板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老人坐在柜台后,手里的铜杵碾着草药,药香混着雨腥气飘出来,呛得林夕喉咙发紧。前四次来,老人要么低头碾药不说话,要么挥着拐杖把他赶出门,可这次不一样,林夕怀里揣着从城西破庙里摸来的半块龟甲——上次循环末尾,他看见老人对着庙墙的龟甲拓片发呆了半个时辰。

“李伯,”林夕把龟甲轻轻放在柜台上,龟甲边缘的裂纹还沾着青苔,“城西土地庙的残片,您或许用得上。”

铜杵停了。老人抬起头,松弛的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眼珠盯着龟甲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按住林夕的手腕。他的指尖像枯树皮,力道却大得惊人,林夕腕间那道上周被诅咒反噬留下的红痕,在老人掌心下微微发烫。

“你找暗影之地,是为了黑色海棠?”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那地方的雾,能吞了人的魂,比你腕上的诅咒狠十倍。”

林夕心口一紧。这是他打听这么久,第一次有人直接说出“黑色海棠”和“暗影之地”的关联。他刚要追问,老人突然把龟甲推回来,铜杵重重砸在药臼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别问了。”老人重新低下头,草药被碾得细碎,“下次循环再带株‘忘忧草’来,我或许能告诉你,怎么找到‘晨昏线’——那是离暗影之地最近的地方。”

雨还没停,林夕攥着龟甲冲进雨里。忘忧草他见过,长在城东乱葬岗的石碑缝里,上次去摘的时候,差点被坟堆里爬出来的“活尸”咬到脚踝。但这一次,他脚步没停——循环了这么多次,他早就不怕疼了,怕的是永远困在这日复一日的诅咒里,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

转过街角,巷口的破庙里传来咳嗽声。林夕脚步顿住,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短刀——那是小雨的声音。

破庙的门楣塌了一半,露出里面蛛网密布的神龛。小雨坐在神龛前的干草堆上,怀里抱着个布包,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眼里的警惕像淬了毒的针。她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破了个洞,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和林夕一模一样的红痕。

“你又来问暗影之地?”小雨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抠着布包,“上次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娘临死前说,黑色海棠开的时候,‘执念’会变成吃人的鬼。”

林夕盯着她怀里的布包。上次循环,他趁小雨睡着打开过,里面是半块玉佩,刻着“林”字——和他脖子上挂的那半块刚好能对上。可每次问起玉佩,小雨要么哭,要么转身就跑,像在躲什么比诅咒更可怕的东西。

“我不是来逼你。”林夕放缓声音,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热着的肉包子——这是他今早特意在巷口包子铺买的,上次循环他看见小雨蹲在铺外咽口水,却没钱买。

小雨的喉结动了动,却没伸手。她低头盯着干草堆里的蚂蚁,声音轻得像雨丝:“你别去找暗影之地了。上次我偷偷跟着一个去寻海棠的人,看见他走进一片黑雾里,再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空的,嘴里只会说‘我找到了’,像个木偶。”

林夕捏着包子的手指紧了紧。他见过那样的人,在第三个循环的戏楼里,一个穿戏服的旦角,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眼睛却空洞得吓人,手里攥着一朵纸做的黑色海棠,反复唱着“魂归处,雾茫茫”。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十年前消失的戏班班主。

“我必须去。”林夕把包子放在小雨身边的石头上,“我手腕上的红痕,每次循环都会深一点,再不去,下次可能就记不起自己叫林夕了。”

小雨猛地抬头,眼里蓄满了泪。她伸手抓住林夕的袖子,指尖冰凉:“那你带上这个。”她从布包里摸出半块玉佩,递到林夕手里,“我娘说,这玉佩是‘引魂石’,能在雾里保住你的魂……但你要答应我,要是看见黑色海棠开得像血一样红,就赶紧跑。”

林夕捏着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和他脖子上的那半块轻轻相吸。他刚要说话,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清脆,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小雨脸色瞬间惨白,一把把林夕推到神龛后面的破洞里:“别出声!是‘面具人’来了!”

林夕躲在洞里,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看。一个穿黑斗篷的人站在庙门口,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扭曲的海棠花纹。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挂着一串铜铃,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的声音让林夕的头一阵发昏。

“小姑娘,”面具人的声音像从水里捞出来,闷闷的,“你娘的债,该还了。”

小雨抱着布包往后缩,牙齿咬得嘴唇发白:“我没有‘引魂石’,你别找我了!”

面具人冷笑一声,伸手掀开竹篮的盖子。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篮子里铺着黑布,上面摆着十几块玉佩,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每块玉佩上都沾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上次循环,你把半块玉佩给了姓林的小子,对吧?”面具人往前走了一步,铃铛声更响了,“那玉佩是暗影之地的‘钥匙’,没有它,谁也进不去——你以为你是在帮他?你是在把他往死路上推。”

小雨的哭声哽在喉咙里,浑身发抖。林夕攥紧了短刀,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冲出去,可上次循环的记忆突然冒出来:他见过这个面具人杀人,那人只用一根手指,就把一个壮汉的魂从身体里“勾”了出来,壮汉倒在地上,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

面具人突然转头,青铜面具对着神龛的方向。林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姓林的小子,”面具人的声音穿透木板,“你要是想找暗影之地,今晚子时,去城北的枯井边。”他丢下一张折叠的纸,转身走出破庙,铃铛声渐渐远了。

林夕等了半晌,才从洞里钻出来。小雨坐在地上,眼泪把布包打湿了一片。林夕捡起地上的纸,展开一看,是张褪色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一口井,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入暗影者,勿回头,勿唤名。”

“他是‘影商’。”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娘说,影商专门做和‘暗影之地’有关的买卖,他们的话,半真半假,可你要是不去,他会一直缠着你。”

林夕把地图折好,放进怀里。他看着小雨通红的眼睛,把自己脖子上的半块玉佩摘下来,和小雨给的那半块拼在一起——刚好是完整的圆形,中间刻着一朵海棠花,花瓣的纹路像血管一样,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

“我必须去。”林夕把拼好的玉佩递给小雨,“这个你拿着,要是我没回来……”

“你会回来的。”小雨打断他,把玉佩塞回他手里,“我娘说,两块玉佩拼在一起,能‘记魂’,就算你在雾里迷了路,也能记得自己要找什么。”

雨停了。夕阳从破庙的窗棂里照进来,落在玉佩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林夕把玉佩系在手腕上,和那道红痕并排贴着,冰凉的玉面压着发烫的皮肤,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他走出破庙的时候,听见小雨在后面喊:“林夕!要是看见黑色海棠,别碰它的花瓣!”

林夕回头,对着破庙的方向挥了挥手。他知道,这次循环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快绕腕一周,上次循环结束的时候,他差点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找黑色海棠,只记得心里有个执念,像烧红的铁,烫得他难受。

夜幕渐渐降下来。林夕拿着地图,往城北走。街道上的人很少,偶尔有几个行人,也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像是在躲什么。林夕知道,这些人里,有很多和他一样,困在循环里,只是他们不敢像他这样,去碰“暗影之地”这个禁忌。

城北的枯井在一片荒宅里。荒宅的墙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了齐腰高的草,草叶上挂着夜露,沾在林夕的裤腿上,冰凉刺骨。枯井的井口长满了青苔,井沿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和影商面具上的海棠纹一模一样。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林夕站在井边,往下看——井里黑漆漆的,看不见底,只有一阵阴冷的风从井里冒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腐烂的花瓣。

他想起影商的话,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划破指尖。鲜血滴在井沿的海棠纹上,瞬间被纹路吸了进去,纹路亮起暗红色的光,像活过来的蛇,顺着井沿爬下去,在井壁上织成一道门的形状。

“入暗影者,勿回头,勿唤名。”林夕默念着地图上的话,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了井里。

下落的时间比想象中长。风在耳边呼啸,带着越来越浓的腥气,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是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林夕紧紧攥着手腕上的玉佩,闭着眼睛,不敢回头——他知道,只要回头,就会像上次循环里那个戏班班主一样,把魂丢在这黑暗里。

突然,脚下碰到了实地。林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雾气里。雾气是黑色的,浓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腕上的玉佩在微微发烫,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身前半米的地方。

“有人吗?”林夕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雾里散开,没有回音。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黑色的,像被烧过的纸。

他想起小雨的话,赶紧收回脚。刚要继续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很轻,像贴在耳边说话:“林夕……”

林夕的身体僵住了。那是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下午在破庙里一模一样。他的手指动了动,想回头,可手腕上的玉佩突然烫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勿回头,勿唤名。

“林夕,我好怕……”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你回头看看我,我被影商抓住了……”

林夕咬紧牙,往前走。他知道,这是雾里的“幻听”,是暗影之地的诅咒在骗他回头。可那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想起小雨在破庙里发抖的样子,想起她把玉佩塞给他时冰凉的手指。

突然,前面的雾气里出现了一点红光。林夕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过去——那是一朵黑色的海棠花,长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花瓣是黑色的,花蕊却是血红色的,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就是它。林夕的心跳得飞快。他刚要伸手去摘,手腕上的玉佩突然剧烈发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同时,身后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小雨的哭腔,而是变成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和药铺里的李伯一模一样:“别碰它!那是用执念喂大的花,你碰了它,就会变成它的养料!”

林夕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看着那朵海棠花,花蕊的红光越来越亮,映得他的眼睛发花。他想起自己循环了这么多次,想起手腕上越来越深的红痕,想起小雨说的“执念会变成吃人的鬼”——他的执念,不就是解开诅咒,找回自我吗?

如果放弃,他就会永远困在循环里,像那些行尸走肉一样,忘记自己是谁。如果碰了这朵花,他可能会变成养料,永远留在暗影之地。

林夕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他想起李伯说的“晨昏线”,想起地图上的红圈,想起小雨拼好的玉佩——或许,解开诅咒的方法,不是摘走海棠花,而是找到诅咒的根源。

他转身,朝着和海棠花相反的方向走。身后的幻听还在继续,一会儿是小雨的声音,一会儿是李伯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了他自己的声音,在说:“放弃吧,你永远也走不出去……”

林夕没有回头。他攥着玉佩,一步一步往前走,黑色的花瓣在他脚边散开,雾气里的红光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黑暗里。

不知走了多久,手腕上的玉佩突然不再发烫,而是变得冰凉。林夕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前面的雾气渐渐变薄了,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黎明时的天色。

那是晨昏线。李伯说的没错,这里离暗影之地的核心最近,也最危险。

林夕刚要往前走,脚下突然一沉,地面裂开一道缝,黑色的藤蔓从缝里钻出来,像蛇一样缠上他的脚踝。他赶紧挥刀去砍,藤蔓被砍断的地方,流出黑色的汁液,像血一样。

“你以为你能走出去?”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裂缝里传出来,是影商的声音,“所有来找黑色海棠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藤蔓的养料,你也不例外!”

藤蔓越缠越紧,勒得林夕的脚踝生疼。他低头一看,藤蔓上长着小小的海棠花苞,黑色的,像要炸开一样。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玉佩突然发出耀眼的光。拼在一起的玉佩裂开一道缝,里面掉出一张小小的纸,飘落在地上。林夕伸手去捡,藤蔓突然松开了他的脚踝,像被光烫到一样,缩回了裂缝里。

他捡起那张纸,展开一看,上面是几行小字,是用毛笔写的,字迹娟秀,像是女人的笔迹:“暗影之地,非地非雾,乃人心之执念所化。黑色海棠,非花非草,乃诅咒之核心所凝。欲解此咒,需以‘忘忧草’为引,‘引魂石’为媒,于晨昏线处,焚尽执念,方得解脱。”

落款是两个字:“雨娘”。

是小雨的娘。林夕的心里突然亮了——李伯要的忘忧草,小雨给的引魂石,影商的地图,还有雨娘留下的纸条,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他抬头看向前面的晨昏线,雾气已经很薄了,能看见前面有一道模糊的光带,像天边的朝霞。他从怀里摸出之前准备好的忘忧草——下午从乱葬岗摘的,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林夕走到光带前,把忘忧草放在地上,又把手腕上的玉佩摘下来,放在忘忧草旁边。他想起雨娘的话,“焚尽执念”——他的执念,是解开诅咒,找回自我。可如果执念本身就是诅咒的根源,那他要焚尽的,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份“必须做到”的偏执。

折子,点燃了忘忧草。火苗窜起来,映得他的脸发红。忘忧草燃烧的烟是淡蓝色的,飘向前面的光带,光带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像被点亮的灯。

同时,手腕上的红痕开始慢慢变淡,像被烟吹散的墨。雾气里的黑色花瓣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花香,不是腥气,而是清冽的海棠花香。

林夕看着光带,突然明白了——暗影之地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他心里的执念所化。黑色海棠花,就是他对“找回自我”的偏执。只要他放下这份偏执,诅咒自然就解开了。

火渐渐灭了,忘忧草变成了灰烬。光带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影,穿着蓝布衫,手里拿着半块玉佩——是小雨。

“林夕!”小雨跑过来,手里拿着另一半玉佩,“我娘的纸条……你看到了?”

林夕点点头,接过小雨手里的玉佩,和自己的拼在一起。完整的玉佩在光带里发出柔和的光,手腕上的红痕彻底消失了。

“我们……走出去了?”小雨看着周围的雾气慢慢散开,露出了荒宅的院子,枯井就在不远处,和他跳下来之前一模一样。

林夕笑着点头。他抬头看向天空,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是真正的黎明,不是循环里的虚假晨光。

他终于解开了诅咒,找回了自我。而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他和小雨,还有那些困在循环里的人,终于可以走出这个无尽的轮回,迎接真正的明天。

黑色海棠花的线索,最终指向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人心深处的执念。只有放下执念,才能看见真正的光明。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