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蚀主”(金币加更)
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时,林澈第三次在同一个瞬间睁开眼。窗外的天还蒙着层灰蓝,老式挂钟的摆锤敲到第四下,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卧室里撞出细碎回音。他坐起身,指尖攥着的床单皱成一团,布料上还残留着梦境里的寒意——不是空调开太低的凉,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带着铁锈味的冷,像刚从浸了冰的青铜罐里捞出来。
这是一周内第五次做这个梦了。
林澈抹了把脸,掌心的湿意让他清醒了些。前几次的梦都像蒙着层毛玻璃,界门的轮廓、黑影的声音都模糊不清,可昨晚的梦太清晰了——清晰到他能记住界门铜环上的每一道刻痕,甚至能闻见黑影黑袍上飘来的、类似腐烂樟木的味道。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凉意让他打了个颤。书桌上摊着本泛黄的笔记本,是上周在旧书店淘到的,扉页写着“苏曼”两个字,里面夹着张1943年的老照片:穿蓝布旗袍的女人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左手按在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上,右眼蒙着块黑布,嘴角却带着笑。
林澈的指尖刚碰到照片边缘,后颈突然一阵发麻,像有根冰针轻轻刺了下他的颈椎。他猛地回头,卧室的门关得好好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天光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带,没什么异常。
是错觉吗?
他揉了揉后颈,转身去卫生间洗脸。冷水扑在脸上时,镜子里的人影晃了晃——不是他的动作,是镜子本身在颤。林澈盯着镜面,看见自己的左眼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快得像火柴划过的火星。
“又来?”他低声骂了句,伸手去摸左眼,指尖碰到眼皮的瞬间,意识突然往下沉。
不是晕倒的失重感,是像踩进了没过脚踝的泥沼,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下拽。耳边的水流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声,还有青铜被风吹动的“哐当”声——是界门的声音。
林澈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那道熟悉的界门前。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青铜门,高得望不见顶,门框上刻满了扭曲的纹路,像是无数条缠绕在一起的蛇,纹路缝隙里嵌着暗红色的锈迹,凑近闻能闻到铜绿和血混合的味道。门的两侧各立着一根半人高的石桩,石桩上的雕像已经被风化得看不清脸,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他的方向。
雾又浓了。
白色的雾从脚踝往上漫,温度比上次更低,林澈甚至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他往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是界门的门轴,青铜材质的轴身冰凉,摸上去像冻硬的骨头。
“这次倒是比前几次清醒。”
低沉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是像直接贴在耳边说的,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腥气。林澈猛地转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黑影就站在他三步外的雾里。
比他上次看清的更庞大,黑袍的边缘拖在地上,被雾打湿的布料泛着黑沉的光,风一吹,袍角扬起时能看见里面露出的皮肤——不是活人的颜色,是那种青灰色,像泡在水里太久的尸体。黑影的头微微低着,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下巴上凸起的骨节,还有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节泛白,指甲又长又尖,尖端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
最让林澈头皮发麻的,是黑影的右眼。
那是个空洞。
不是受伤留下的伤口,是像被人从眼眶里挖走了什么,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壁泛着淡淡的灰光,形状和他前几天在图书馆撞见的红裙学姐的右眼一模一样——学姐当时正蹲在书架后翻一本旧档案,林澈路过时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笔,弯腰去捡的瞬间,看见她右眼的瞳孔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没有虹膜,没有眼白,就那么空着,和眼前的黑影如出一辙。
“你是谁?”林澈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想往后退,可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前几次的梦都是你弄的?”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林澈盯着那片黑暗,突然觉得左眼开始发烫,像有团火在眼球后面烧。他下意识地想闭眼,可视线却被黑影的右眼空洞吸住了——空洞里好像有画面在闪,是1943年的老街道,穿军装的人在跑,一个穿蓝布旗袍的女人抱着块青石板往巷子里躲,石板上刻着和界门一样的蛇形纹路。
“回来吧。”
黑影的声音突然近了些,带着种诡异的磁性,像在哄诱,又像在命令。林澈的左眼烫得更厉害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眼皮底下动,像是要破眶而出。
“回来吧,我的左眼。”
这句话砸在林澈耳朵里时,他的脑海里突然炸开一阵尖锐的机械音——是系统的提示音,比平时听到的更响,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提示:特殊存在“蚀主”已进入意识领域】
【蚀主:界域裂隙原生存在,右眼持有者】
【状态:1943年被“苏曼”以青石板封印于界门后,当前封印松动度37%,能量波动频率1.2Hz】
【核心需求:寻找左眼(“种子”)完成躯体重组,解除封印】
林澈猛地睁大眼睛,系统面板的蓝光在他脑海里闪个不停,每一行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脑子发懵。左眼是“种子”?苏曼就是笔记本的主人?1943年的封印和红裙学姐的右眼有什么关系?
无数个问题涌上来,他刚想开口追问,黑影突然动了。
黑影的右手抬了起来,指尖对着林澈的左眼,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像黑色的虫子一样在蠕动。林澈看见黑影的右眼空洞里闪过一道红光,和他左眼瞳孔里的红光一模一样——下一秒,他的左眼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根针从瞳孔扎进去,顺着视神经往脑子里钻。
“呃!”林澈闷哼一声,伸手去捂左眼,指尖刚碰到眼皮,就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不是他的温度,是黑影的温度。
他抬头,看见黑影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青灰色的指尖离他的左眼只有几厘米远,指甲尖的暗红色东西原来是干了的血。黑影的兜帽被风吹开了一角,林澈终于看清了兜帽下的脸——没有皮肤,只有裸露的骨头,眼窝是空的,只有右眼的空洞里还残留着一点灰光,下巴上的牙床裸露在外,正对着他“笑”。
“你逃不掉的。”黑影的声音从牙床缝里挤出来,带着骨头碰撞的“咔哒”声,“种子在你身体里生根了,你就是我的左眼……等我出去,会让你和我一起,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林澈的意识开始模糊,左眼的剧痛让他浑身冒冷汗,视线里的黑影开始重叠,变成两个、三个,最后融在雾里,只剩下那只右眼空洞在眼前晃。他想挣扎,可身体像被绑住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的指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
剧烈的撞门声突然响起,林澈猛地惊醒,身体从椅子上滑下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客厅的门开着,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他脚边的笔记本上,照片里苏曼的笑脸清晰可见。挂钟的摆锤敲到第七下,清脆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刚才不是梦?他什么时候从卧室跑到客厅的?
林澈撑着地板坐起来,左手还捂着眼,掌心没有血,只有一层冷汗。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和梦里黑影指甲上的一模一样。
“吱呀——”
阳台的门突然被风吹开,林澈抬头,看见晾在阳台上的衬衫被风吹得晃了晃,衣角扫过阳台的栏杆,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站起身,走到阳台门口,刚要伸手关门,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是红裙学姐。
她穿着那条红色的连衣裙,站在路灯的阴影里,背对着他,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林澈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盯着学姐的背影,看见她的右手慢慢抬起来,指尖对着他的方向,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学姐缓缓转过身。
她的左眼是正常的,漆黑的瞳孔,淡棕色的虹膜,可右眼——右眼是个空洞,和梦里黑影的空洞一模一样,洞壁泛着淡淡的灰光,在路灯下看得清清楚楚。
学姐的嘴角微微上扬,对着林澈无声地说了句话。
林澈眯起眼睛,盯着她的嘴型,一个字一个字地认出来——
“他快出来了。”
风突然变大,吹得林澈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他抬手拨开头发,再看楼下时,路灯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红色的裙摆残影在风里闪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林澈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心脏还在狂跳。他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学姐”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想起系统面板上的提示——封印松动度37%。
想起梦里黑影的话——种子在你身体里生根了。
想起苏曼笔记本里的一句话,写在1943年10月15日的那一页,字迹潦草,像是在慌乱中写的:“青石板只能封他十年,若他找到左眼,界门将开,万劫不复。”
林澈低头看向自己的左眼,镜子里的瞳孔里,那道淡红色的光还在闪,像一颗埋在眼睛里的种子,正在慢慢发芽。
他突然明白,这个梦不是结束,是开始。
黑影在找他,红裙学姐和黑影有关,苏曼的封印快要破了,而他——他是那个能让蚀主复活的“左眼”。
挂钟的摆锤又敲了一下,第八下。
林澈握紧了手机,指尖泛白。他转身走进客厅,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翻到夹着照片的那一页,照片里苏曼按在青石板上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镯子,镯子上刻着的纹路,和他左手上那个从小就有的胎记一模一样。
冷汗再次浸湿了后背。
林澈盯着照片里的镯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胎记,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这胎记是护着你的,等你长大了,会有人来找你,你要记得,千万别把眼睛借给别人。”
原来奶奶早就知道。
原来从他出生起,他就和那个被封印在界门后的蚀主,绑在了一起。
窗外的天已经亮透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带,可林澈却觉得浑身发冷,像还站在界门后的雾里,被那个青灰色的黑影盯着,听着他说:“回来吧,我的左眼。”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1943年 苏曼 青石板 封印”,屏幕上跳出的第一条结果,是一篇1943年的地方报纸报道,标题是《槐巷大火,一女救城,不知所踪》。
报道里说,1943年10月15日晚,槐巷突然起火,火势蔓延极快,就在大火要烧到城门时,一个穿蓝布旗袍的女人抱着一块青石板冲进火里,大火瞬间熄灭,女人和青石板一起消失,只留下一句“十年之期,守好界门”的话。
林澈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十年之期”,心里咯噔一下。1943年加十年,是1953年,可现在是2024年,已经过了七十年,苏曼的封印为什么现在才松动?
他继续往下翻,第二条结果是一个论坛帖子,发布时间是去年,楼主说自己在槐巷的老房子里挖到了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蛇形纹路,还有一行小字:“蚀主右眼,藏于槐巷深处,左眼未现,封印不破。”
楼主还附了一张青石板的照片,石板上的蛇形纹路,和界门门框上的一模一样。
林澈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点开楼主的头像,想发私信问问青石板的下落,却发现楼主的账号已经注销了,最后一条动态是去年冬天发的:“我看到了,那个洞,在她的眼睛里,她在找左眼,她要来了。”
最后一条动态的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有个穿红裙的女人,背对着镜头,右眼的位置是一团黑影。
林澈猛地关掉电脑,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红裙学姐就是那个挖到青石板的人?她的右眼被蚀主的右眼占据了?所以她才会出现在图书馆翻旧档案,才会在楼下对着他做“嘘”的手势,才会说“他快出来了”。
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蚀主的右眼在红裙学姐身上,左眼在他身上,苏曼的封印快要破了,只要蚀主拿到他这个“左眼”,就能解除封印,从界门后出来。
林澈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槐巷方向,那里现在是一片商业区,早就没有了当年的老房子,可他仿佛能看见1943年的那个夜晚,苏曼抱着青石板冲进火里的背影,能看见界门后的黑影在雾里徘徊,能看见红裙学姐右眼空洞里的灰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是种子在发烫。
“你到底是谁?”林澈对着空气低声问,像是在问黑影,又像是在问自己,“苏曼是谁?红裙学姐是谁?我为什么是左眼?”
没有人回答。
只有挂钟的摆锤在不停地敲,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倒计时,等着那个封印松动到100%的时刻,等着蚀主从界门后走出来,对他说那句:“回来吧,我的左眼。”
林澈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得他清醒了些。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找到苏曼的青石板,找到红裙学姐,弄清楚1943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弄清楚他这个“左眼”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塞进包里,又把那张1943年的照片放进钱包,转身走向门口。
刚打开门,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澈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风吹过的呜咽声,和梦里界门后的声音一模一样。
过了几秒,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熟悉的骨头碰撞声:
“找到你了,我的左眼。”
林澈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他抬头看向楼道口,那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站在阴影里,兜帽遮住了脸,右眼的位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