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身世

太平间的冷气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林澈后颈发僵。他攥着那枚铜质怀表的手指微微用力,表盖内侧刻着的蔷薇花纹硌着掌心——就在半分钟前,这枚被苏晚视若珍宝的旧物突然迸发暖光,将眼前女人周身缠绕的黑雾一寸寸驱散。

女人的轮廓在光晕里逐渐清晰。齐耳短发贴着苍白的脸颊,蓝布旗袍的盘扣松了两颗,露出颈间一道浅淡的疤痕。最让林澈心头一震的是她的眉眼——眼角那颗淡褐色的泪痣,与苏晚右眼角的位置分毫不差。

“苏曼……”林澈喉结动了动,这个名字是他在苏晚家老相册里见过的。照片上的少女站在民国时期的校园里,手里抱着一本线装书,笑起来时眼尾会弯成月牙,和眼前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人的睫毛颤了颤,原本空洞的瞳孔里渐渐有了焦距。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穿过太平间冰冷的金属床沿,发出细碎的嗡鸣。“这枚表……”她的声音像蒙着层水雾,“是阿砚送我的定情物。”

话音未落,怀表突然剧烈震颤。林澈来不及反应,一股汹涌的记忆便顺着掌心的触感涌入脑海——

1943年的深秋,梧桐叶铺满上海法租界的石板路。十七岁的苏曼背着药箱穿过弄堂,白大褂下摆沾着郊外泥土。她是圣约翰医院的见习护士,也是地下党安插在日军医院的眼线。那天她本该交接一份日军活体实验的名单,却在档案室撞见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铁笼里关着十几个孩童,最小的不过周岁,最大的也才六岁。穿白大褂的日军研究员正用注射器抽取他们的血液,玻璃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实验体731号,心脏活性符合要求。”冰冷的日语刺破空气,苏曼手里的药箱“哐当”落地。

她被卫兵拖进地下室时,看见墙角堆着数十个白布包裹的小尸体。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军官捏着她的下巴冷笑:“苏家小姐倒是有副好心肠,不如亲自试试‘心脏共生’实验?”

记忆到这里突然变得血腥。林澈仿佛能尝到嘴里的铁锈味,感受到冰冷的手术刀划开胸膛的剧痛。苏曼的心脏被取出时,她看见研究员将一枚特制的铜环套在自己的心脏上,而铜环的另一端,连接着十个婴儿的心脏——那些孩子都是实验的幸存者,却被日军用来做活体封印。

“他们说,怨气能养出最厉害的武器。”苏曼的声音在林澈耳边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那些孩子的父母死在实验场,怨气积在心脏里。日军想把我们埋在医院地基下,让怨气年复一年地渗透土地,等时机成熟,就能用怨气操控活人。”

林澈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太平间最深处。墙壁上有个被水泥封死的暗格,怀表的光芒正对着暗格中央。他伸手敲了敲,水泥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我逃出来那天,炸了日军的实验室。”苏曼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旗袍上的血渍却愈发清晰,“可那些孩子的心脏已经和我绑在一起了。我把他们带到这里——当年的圣约翰医院太平间,用自己的怨气做锁,把铜环封印在墙里。”她抬手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个模糊的铜环印记,“我不能死,也不能离开。只要我还在,怨气就不会漏出去。”

林澈突然想起苏晚说过的话。她说自己从小就怕黑,一到阴雨天就会心口疼,奶奶总说她是“替老祖宗受罪”。他还想起上周苏晚来医院送文件,路过太平间时突然脸色惨白,抓着他的胳膊说“好像听见有小孩子哭”。

“苏晚……”林澈的声音有些发哑,“她是你的……”

“曾孙女。”苏曼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泪痣在光晕里闪着微光,“我被困在这里七十年,看着苏家一代代人出生、老去。直到三年前,阿晚来医院实习,我才在她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是苏家血脉里,能安抚怨气的力量。”她抬手碰了碰林澈手里的怀表,“这枚表是阿砚的遗物,他当年为了救我,死在日军的枪下。我把它留在苏家老宅,就是等着有一天,能有人带着它来这里。”

怀表的光芒渐渐收敛,苏曼的身影也随之消散在空气中。太平间里只剩下冷气流动的声音,还有林澈急促的心跳。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怀表,表盖内侧除了蔷薇花,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予吾爱曼,岁岁无忧。”

就在这时,林澈的视野里突然弹出系统界面。原本空白的“人物关联”一栏,新增了一行金色的字:

【苏晚:“钥匙”守护者后裔。血脉中含特殊灵力,可感知并安抚封印怨气,是解开心脏封印的关键人物。】

林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手按了按眉心。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晚会对太平间有异样的感应,为什么她能轻易打开那枚被苏曼施了咒的怀表。那些苏晚以为是“巧合”的事,全都是血脉里的羁绊在指引。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夜班护士来换岗。林澈把怀表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转身走出太平间。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拿出手机,翻到苏晚的号码。屏幕上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右眼角的泪痣像一颗小小的星辰。林澈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有些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比如她的曾祖母困在太平间七十年,比如她的血脉里藏着解开封印的钥匙,比如那些她偶尔听到的哭声,是和她血脉相连的、被封印了七十年的孩童的悲鸣。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林澈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表壳还留着淡淡的温度。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而他和苏晚,都被卷入了一场跨越七十年的宿命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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