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心脏”
林澈的皮鞋踩在太平间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生锈的铁皮上,在空旷的空间里撞出绵长的回音。寒气从脚底往上钻,不是医院中央空调的冷,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的阴寒,裹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紧。他抬手按了按胸口的怀表,金属表壳还带着体温,表针在里面“滴答、滴答”地走着,却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被这地方的死寂拖慢了脚步。
太平间的天花板很高,裸露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像有无数只手在暗中摸索。靠墙的位置并排立着三排冰柜,蓝色的金属外壳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柜门上贴着模糊的编号,有些已经被腐蚀得看不清字迹。林澈的目标是最里面那排冰柜——根据系统给出的线索,“7号容器”就在那里,而那东西,或许能解开他最近频繁出现的幻觉之谜。
他走到冰柜前,指尖刚碰到柜门的金属把手,就被刺骨的凉意弹开。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带着尖锐的电流声:【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怨念磁场,目标区域存在未知危险,接触会触发“母性怨念”,建议立即撤离!】
林澈皱了皱眉,没有后退。自从三天前他在案发现场捡到这块怀表,就总在夜里听见婴儿的哭声,有时还会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在床边徘徊。系统说怀表与“7号容器”相连,只有找到源头,才能破除诅咒。他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用力拉开了最底层的冰柜柜门。
一股更浓烈的寒气涌了出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林澈的目光瞬间被柜里的景象钉住——冰柜里没有尸体,只有密密麻麻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都有半人高,透明的罐壁上爬满水珠,罐口用黑色的橡胶塞封着,里面装满了淡黄色的福尔马林溶液。而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
那些心脏通体鲜红,像是刚从活体里取出来的,最诡异的是,它们竟然在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收缩,都能看到细小的血管在表面蠕动,溶液里泛起一圈圈涟漪。林澈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目光扫过罐身的标签——“1号”“3号”“5号”……标签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
终于,他在冰柜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了贴着“7号”标签的罐子。这只罐子比其他的更粗一些,溶液也更浑浊,里面的心脏上缠着几根银色的细线,细线穿过橡胶塞的缝隙,一直延伸到冰柜外,最终与他胸口的怀表相连。怀表此刻突然变得滚烫,表针疯狂地转动起来,“滴答”声密集得像催命的鼓点。
【警告!怨念磁场强度突破阈值,“母性怨念”即将触发!】系统的警告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林澈刚想伸手去碰玻璃罐,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冰柜柜门被风吹动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空荡荡的走廊,白炽灯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靠近。不是脚步声,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一种潮湿的、带着霉味的气息,从后颈擦过。他僵硬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刚才打开的冰柜上——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正从冰柜里慢慢爬出来。
女人的绷带是白色的,却被深色的污渍浸透,有些地方还在往下滴水,分不清是福尔马林还是别的什么液体。她的头低垂着,长长的头发从绷带缝隙里垂下来,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双 bare 的脚踩在地面上,皮肤苍白得像纸,脚趾甲缝里还嵌着泥土。
“你是谁?”林澈握紧了口袋里的美工刀,声音有些发紧。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当她的脸露出来时,林澈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暗红色的血痂,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处汇成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嗒”的轻响。而她的嘴被绷带缝住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突然,女人嘶吼起来。缝住嘴巴的绷带被撕裂,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口腔,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震得林澈耳膜生疼。她猛地朝林澈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带起的寒气让林澈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澈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女人扑了个空,重重地撞在冰柜上。“哐当”一声巨响,冰柜里的玻璃罐晃动起来,福尔马林溶液溅出罐口,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地面。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林澈扑来,这一次,她的手指尖露出了黑色的指甲,长度足有三厘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澈一边后退,一边快速思考。系统说这是“母性怨念”,那女人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而是罐子里的心脏。他瞥了一眼“7号”罐子,怀表的温度越来越高,表针已经开始倒转,罐子里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溶液里的涟漪变成了漩涡。
“你的孩子……是指这些心脏?”林澈试探着问,同时慢慢向“7号”罐子靠近。
女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更响,眼眶里的血痂又开始渗血。“我的……宝宝……他们把他……切成了……一块一块……”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痛苦,“我找了他好久……好久……”
林澈的心头一沉。他想起三天前的案发现场——那是一间废弃的诊所,地下室里有手术台,上面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墙角堆着几个空的福尔马林罐。当时警方说,这里可能是一个非法的器官交易窝点,而那些婴儿心脏,或许就是受害者。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疯了一样冲向“7号”罐子,她的指甲划过玻璃罐壁,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把他还给我!那是我的宝宝!”她嘶吼着,用身体撞击玻璃罐,罐子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银色的细线在剧烈的摇晃中开始断裂。
林澈知道不能再等了。如果罐子被撞碎,里面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后果不堪设想。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女人的皮肤冰凉,像摸在冰块上,绷带下的肌肉硬得像石头。她疯狂地挣扎,另一只手朝林澈的脸抓来,指甲几乎要碰到他的眼睛。
“冷静点!”林澈大喊,“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孩子,但你现在这样只会毁了他!”
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林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在确认他说的话。“你……能帮我?”
“是。”林澈点头,慢慢松开她的手腕,“但你得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心脏,到底是谁放的?”
女人的身体开始颤抖,她慢慢走到“7号”罐子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罐壁,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这里……以前是妇产科……”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回忆的痛苦,“我在这里生了宝宝……他很健康……可是那天晚上,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把我绑起来……我听见宝宝在哭……然后……然后就没声音了……”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血痂从眼眶里大量涌出,滴落在玻璃罐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宝宝不见了……他们说我难产,宝宝死了……可我不信……我在医院里找了好久……最后在太平间的冰柜里,看到了这些罐子……”
林澈的心里一阵发凉。原来这里以前是妇产科,后来被改成了太平间,而那些婴儿心脏,都是在这里被偷走的。“那穿白大褂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偷婴儿的心脏?”
“我不知道……”女人摇着头,身体晃了晃,像是要摔倒,“我只记得他们胳膊上有一个标记……红色的,像蛇一样的标记……”
红色的蛇形标记?林澈皱起眉头,这个标记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三天前的案发现场,手术台旁边的墙上,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标记。当时他以为只是涂鸦,现在看来,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组织。
就在这时,“7号”罐子里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福尔马林溶液变得浑浊,里面泛起一层黑色的泡沫。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扑到罐子上,用手拍打着罐壁:“宝宝!我的宝宝!你怎么了?”
怀表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表针停止了转动,只剩下“滴答”一声轻响,像是生命的终结。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冰冷的机械感:【目标“7号心脏”活性消失,“母性怨念”强度提升,即将进入暴走状态,请立即撤离!】
女人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她身上的绷带一根根断裂,露出下面腐烂的皮肤,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她的手指变得更长,指甲变成了黑色的利爪,眼眶里的血痂脱落,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虫子。“你们都该死!”她嘶吼着,声音不再像人类,而是像野兽的咆哮,“你们偷走了我的宝宝,我要让你们都陪葬!”
她猛地朝林澈扑来,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利爪带着风声,直取他的胸口。林澈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嗤啦”一声,他的外套被划破,手臂上留下三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剧痛让林澈的大脑更加清醒。他知道现在不能硬拼,必须找到破解怨念的方法。系统说“母性怨念”的触发条件是接触心脏,那解除怨念的关键,会不会也在心脏上?
他瞥了一眼“7号”罐子,里面的心脏虽然停止了跳动,但银色的细线还没有完全断裂,仍然与怀表相连。或许,只要把怀表和心脏彻底断开,就能切断怨念的源头?
林澈忍着手臂的疼痛,快速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朝着银色的细线划去。“嗤”的一声,最后一根细线被切断。就在这时,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是被抽走了力量,猛地倒在地上,开始剧烈地抽搐。
她身上的腐烂速度加快,皮肤一片片脱落,露出里面的内脏,黑色的液体从她的七窍里流出,在地面上汇成一滩。她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眶盯着林澈,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我的宝宝……谢谢你……”
说完,她的身体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太平间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冰柜里的玻璃罐,还有地上的血迹和黑色液体。林澈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怀表,表针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速度,“滴答、滴答”地走着,只是表壳上多了一道裂痕。
【“母性怨念”已解除,危险等级降至安全值。】系统的提示音变得平缓,【检测到“7号心脏”残留信息,是否读取?】
“读取。”林澈说。
下一秒,一段模糊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突然,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冲了进来,他们胳膊上有红色的蛇形标记,手里拿着注射器。女人抱着婴儿想要逃跑,却被他们抓住,注射器扎进了她的脖子。她失去意识前,看到他们把婴儿抱走,走向了地下室……
记忆的最后,是婴儿的哭声,还有一个冰冷的声音:“第7个,实验品准备就绪。”
实验品?林澈皱起眉头。原来那些婴儿心脏不是用来交易的,而是用来做实验的。那个红色的蛇形标记,到底是什么组织的标志?
他走到“7号”罐子前,看着里面停止跳动的心脏,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女人,到最后也没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只能用这种方式守护着他的心脏。
林澈掏出手机,拨通了警方的电话。“喂,张队吗?我在市一院旧楼的太平间里,发现了一些非法实验的证据……对,很多婴儿心脏……你们尽快过来。”
挂了电话,林澈看了一眼太平间里的玻璃罐,转身走了出去。阳光从走廊的窗户里照进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那个红色蛇形标记的组织,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他去揭开。但至少现在,那个母亲和她的孩子,终于可以安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