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的线索
黄铜怀表在掌心发烫时,林澈指腹还残留着军徽边缘的冷硬触感。那枚刻着五角星的金属徽章刚贴上怀表表面,表盘里突然渗出细碎的银蓝色光粒,像被惊扰的萤火虫般绕着表盖纹路游走,转瞬就在半空中织成道半透明的光幕。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身后的陆野突然攥紧了他的手腕——光幕里正缓缓浮现出一道穿白大褂的身影。女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摆满玻璃器皿的实验台前,白大褂下摆沾着几点深色污渍,发尾被橡胶圈束在脑后,露出的脖颈线条绷得笔直。实验台上方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光线穿过她手中试管里的淡黄色液体,在墙面投下扭曲的光斑。
“受试体7号,林澈。”女人的声音透过光幕传来,带着老式麦克风特有的电流杂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低语,“右眼虹膜扫描完成,适配度98%。”
林澈猛地抬头,视线撞进光幕里突然转过来的脸。女人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极淡的琥珀色,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嘴角却勾着抹近乎偏执的笑。她手中的钢笔在实验记录本上飞快滑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竟也透过光幕传了出来,“组织要求的‘容器’适配标准为95%,7号已超额达标,建议下周启动下一步移植实验。”
“苏曼。”陆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系统提示里的名字,是苏曼。”
林澈这才注意到光幕角落浮着行淡蓝色的小字,像是游戏界面里的系统提示:【白大褂:苏曼,生物学家,1945年失踪】。1945年——这个年份让他心头一沉,他想起之前在医院档案室看到的旧报纸,1945年深秋,城郊的生物研究所突然发生爆炸,所有研究员的档案都在那场火灾里烧成了灰烬。
“她在说什么移植实验?”林澈的指尖冰凉,怀表表面的光粒还在不断渗出,“受试体7号……是我?”
话音刚落,光幕里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苏曼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实验室的背景像是被揉皱的纸,渐渐被一片浓重的黑暗吞噬。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林澈猛地回头,看见护士陈姐抱着她的孩子站在阴影里,孩子的脸埋在陈姐的颈窝里,小小的肩膀微微发抖。
“你们……看到什么了?”陈姐的声音带着哭腔,怀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林澈这才看清孩子的脸,那是个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孩子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雾。
“宝宝别怕,妈妈在呢。”陈姐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可孩子却突然伸出手,小小的手指指向走廊尽头的太平间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属于孩童的弧度。
下一秒,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孩子嘴里传了出来,像是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木头:“苏曼……苏曼把我们的‘心’挖走了。”
林澈和陆野同时僵在原地,陈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差点把孩子摔在地上。孩子的嘴唇还在动,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她把‘心’藏在太平间的冰柜里,一个一个,都冻着……”
“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孩子!”陈姐终于崩溃了,伸手想把孩子推开,可孩子却死死抓住她的衣领,眼睛里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瞳孔——那根本不是孩童该有的眼睛,眼白里爬满了暗红色的血管,像是凝固的血。
“我是‘受试体3号’啊。”孩子笑着说,声音里的苍老感更重了,“1945年,苏曼在我身上做了第三次实验,她把我的‘心’挖出来,说要给更合适的‘容器’……现在,该拿回来了。”
林澈突然想起之前在病房里看到的幻象,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每颗心脏上都贴着编号——3号、5号、6号……原来那些不是幻觉,是真的存在。他攥紧了手里的怀表,表盘里的光粒已经渐渐黯淡,苏曼的影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余温。
“太平间的冰柜。”陆野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偷拿的太平间钥匙,“我们得去看看。”
陈姐还在抱着孩子哭,孩子却已经不再说话,重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像是刚才那个说话的老人从未存在过。林澈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陈姐的肩膀:“陈姐,你先带孩子回护士站,锁好门,别出来。”
陈姐点点头,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跑向走廊另一头。林澈和陆野对视一眼,转身朝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是有人跟在他们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上。
太平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气。陆野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冰霜的味道扑面而来,林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太平间里摆着三排银色的冰柜,每个冰柜门上都贴着编号,从1到12。冰柜上方的灯管闪烁着冷白色的光,照亮了地面上散落的冰碴,像是谁刚刚打开过冰柜,又匆忙关上。
“哪个冰柜?”陆野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一排冰柜,“孩子没说编号。”
林澈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怀表。刚才在光幕里看到苏曼的实验记录时,他的右眼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底苏醒。现在走进太平间,那股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右眼的视野里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红色纹路,像是血管在皮肤下跳动。
“这边。”林澈突然开口,朝着最里面一排冰柜走去。他的右眼像是被什么指引着,视线最终停在编号为7的冰柜上。冰柜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门把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指纹,像是刚被人触碰过。
陆野走过来,伸手握住冰柜的把手,深吸一口气:“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打开。”
“三,二,一。”
随着陆野的话音落下,冰柜门被猛地拉开。一股更浓烈的寒气扑面而来,林澈下意识眯起眼睛,等视线适应后,他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冰柜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容器里泡着一颗完整的心脏,心脏表面还连接着几根细细的管线,管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小小的仪器,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绿光,显示着一串跳动的数字:98%。
“适配度98%。”陆野的声音带着颤抖,“和苏曼记录里的一样。”
林澈伸出手,想要触碰玻璃容器,可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容器表面时,太平间的灯光突然熄灭了。黑暗中,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们终于找到了。”
林澈猛地回头,借着冰柜里仪器屏幕的微光,他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门口,女人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极淡的琥珀色——正是光幕里出现的苏曼。
“苏曼?你不是1945年就失踪了吗?”陆野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配枪,却发现配枪不知何时不见了。
苏曼笑了笑,慢慢走进太平间:“失踪?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而已。1945年研究所爆炸,我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这个身体里,一直等到现在,等到我的‘容器’出现。”
“容器?你说的是我?”林澈的声音冰冷,右眼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他能感觉到,冰柜里那颗心脏正在和他的身体产生某种共鸣。
“没错,林澈。”苏曼的目光落在林澈的右眼上,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你的右眼是我在1945年就为你准备好的,那颗心脏也是。98%的适配度,完美的‘容器’,只要把这颗心脏移植到你的身体里,我就能彻底复活,获得永恒的生命。”
“你把其他人的心脏藏在哪里了?”林澈想起孩子说的话,“受试体3号,5号,6号……你把他们的心脏都藏起来了?”
苏曼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那些都是失败品,只有你的心脏,哦不,是这颗为你准备的心脏,才是完美的。”她说着,伸手指向冰柜里的玻璃容器,“现在,该进行最后的移植实验了。”
话音刚落,太平间的墙壁突然开始震动,地面上的冰碴纷纷跳动起来。林澈看到,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红色的纹路,纹路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心正是编号为7的冰柜。
“你想干什么?”陆野试图冲过去阻止苏曼,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苏曼没有理会陆野,只是一步步走向林澈:“别反抗,林澈。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们会一起获得永恒的生命,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林澈的右眼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他能感觉到,冰柜里那颗心脏正在急速跳动,玻璃容器表面开始出现裂痕。他猛地举起手里的怀表,将怀表对准苏曼:“你以为你能得逞吗?”
怀表表面突然渗出银蓝色的光粒,光粒在空中织成一道光幕,光幕里再次浮现出苏曼在实验室里的影像。这一次,影像里的苏曼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面前躺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正是受试体3号。
“受试体3号,适配度85%,不符合标准,废弃。”影像里的苏曼面无表情地说着,手里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划向孩子的胸膛。
“不!”苏曼突然尖叫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扭曲,像是被光幕里的影像刺激到了,“那不是我!我没有废弃他们!”
“你撒谎!”林澈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你为了你的实验,害死了多少人?受试体3号,5号,6号……还有那些被你挖走心脏的人,你把他们的心脏藏在哪里了?”
苏曼的身体扭曲得更厉害了,她的皮肤开始出现裂痕,裂痕里渗出银蓝色的光粒:“我没有……我只是想活下去……”
就在这时,太平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陈姐抱着孩子冲了进来,孩子的眼睛里再次布满了血丝,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苏曼,你逃不掉的。我们的‘心’,该拿回来了。”
随着孩子的话音落下,太平间里所有冰柜的门都突然打开,每个冰柜里都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泡着一颗心脏。这些心脏同时开始跳动,连接心脏的管线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仪器屏幕上的数字全部变成了100%。
“不!我的实验!”苏曼尖叫着,身体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光芒过后,苏曼的身影消失了,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白大褂落在地上。
太平间的灯光重新亮起,墙壁上的红色纹路渐渐消失。林澈看着那些泡在玻璃容器里的心脏,突然感觉到右眼的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平静。
“结束了吗?”陆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林澈身边。
林澈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地上的白大褂上。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他走过去,捡起纸条,上面是苏曼的字迹:“实验失败,意识即将消散。‘心’已归位,容器将在月圆之夜觉醒。”
“月圆之夜觉醒?”陆野皱起眉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澈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纸条。他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苏曼虽然消失了,但她留下的谜团还有很多。受试体的秘密,1945年的爆炸真相,还有他右眼的秘密……这一切,都需要他在月圆之夜解开。
太平间里,那些泡在玻璃容器里的心脏渐渐停止了跳动,仪器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0%。林澈看着那些心脏,突然想起孩子说的话:“苏曼把我们的‘心’挖走了,藏在太平间的冰柜里。”
现在,“心”已经归位,可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月圆之夜即将到来,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面对这一切,为了那些被苏曼害死的人,也为了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