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身份
巷口的雾气还没散,像是被冻住的棉絮,黏在林澈的睫毛上。他攥着怀表的掌心全是汗,表壳上的纹路硌得指节发疼——就在半分钟前,那道黑袍身影又一次从雾里钻出来,比上次在废弃工厂时更近,近到能闻见对方衣料上混着铁锈和旧木头的味道。
“别躲了。”林澈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美工刀。上次的教训还在,这黑袍人能在保安室的监控下凭空消失,绝不是普通的麻烦。
黑袍人没动,只是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了头罩边缘。风忽然卷了卷,吹散了一小片雾,林澈看见对方露出的下颌线——硬朗,带着几分熟悉的弧度,像是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的轮廓,却又多了些岁月刻下的锋利。
当整个头罩被掀开时,林澈的呼吸猛地顿住,美工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眼前是个中年男人,头发里掺着几缕银丝,却梳得整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骨。最让林澈心脏发颤的是那张脸——鼻梁的高度、唇线的形状,甚至笑起来时左边嘴角稍高的弧度,都和他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像是有人把他的脸拓下来,又添了二十年的风霜。
更刺眼的是男人的右眼。那只眼睛没有瞳孔,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流动的金芒,像融化的黄金裹着细碎的星光,和林澈自己右眼偶尔浮现的光晕,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林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不受控制地摸向自己的右眼,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感——每次怀表发烫时,这只眼睛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男人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金芒软了些,像是冰面化开一道缝。“我是林砚。”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林澈莫名觉得亲切的沙哑,“你的……父亲。”
“父亲”两个字砸下来,林澈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根线突然被扯断。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说他是被人放在门口的,襁褓里只有一块刻着“澈”字的玉佩。他无数次想过父母是谁,却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一个穿着黑袍、右眼发光、像从奇幻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人,突然站在他面前,说自己是他的父亲。
“不可能。”林澈往后退了一步,脚踢到了地上的美工刀,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爸要是还在,怎么会……”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看见林砚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林砚弯腰,捡起那把美工刀,递还给林澈时,指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林澈感觉到对方的手很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我一直在找你。”林砚的声音轻了些,“从你三岁那年,家里出事开始。”
“家里出事?”林澈抓住了关键词,怀表在口袋里突然发烫,他忍不住把表掏出来——表盘上的指针不知何时停在了11点59分,原本静止的齿轮开始缓慢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林砚的目光落在怀表上,金芒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表盘的微光。“这块表不是普通的怀表,是‘界门钥匙’。”他说,语气变得严肃,“二十年前,我和你母亲就是靠它维持两个世界的通道——我们住的‘镜界’,和你现在待的‘凡界’。”
“镜界?凡界?”林澈皱起眉,觉得这些词像天方夜谭,但怀表发烫的触感、林砚右眼和自己相似的金芒,又让他没法完全不信。“那我是什么?为什么你说……”
“你是钥匙孔。”林砚打断他,从黑袍的内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一把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和怀表背面一样的纹路,顶端是个小小的罗盘图案,指针正对着林澈的方向,微微颤动。“界门钥匙需要钥匙孔才能打开,而你,就是唯一能匹配这把钥匙的人。”
林澈盯着那把青铜钥匙,突然想起上次在钟表店看到的景象——老店主拿出的那本旧相册里,有个年轻男人拿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照片背后写着“林砚”两个字。当时他还觉得名字眼熟,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就是眼前的人。
“钟表店……”林澈喃喃道,“上次我去钟表店,店主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他认识你?”
林砚点头,把青铜钥匙递给林澈:“老陈是我当年的朋友,他知道界门的事。我让他帮我保管一样东西——第二块怀表。”
“第二块?”林澈接过钥匙,青铜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钥匙柄上的罗盘指针转得更快了,“为什么会有两块怀表?”
“一块定坐标,一块开通道。”林砚解释道,目光扫过巷口的雾气,像是在警惕什么,“现在凡界和镜界的通道快封死了,你母亲还在镜界里,我必须尽快找到两块怀表,打开界门。但我不能直接去钟表店,那些追我的人还在盯着老陈的店。”
“追你的人?”林澈想起上次在工厂,黑袍人被几道黑影追杀的场景,“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追你?”
林砚的脸色沉了下来,右眼的金芒变得锐利,像是要刺破雾气:“是‘守门人’。他们不允许两个世界有往来,二十年前家里的事,就是他们干的。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直到你开始使用怀表,你的金芒暴露了位置。”
林澈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总是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为什么怀表会突然发烫,为什么林砚要穿着黑袍躲躲藏藏——这一切都和那个他从未听说过的“镜界”,和那些追杀他们的“守门人”有关。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林澈握紧了青铜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林砚的脸,看着那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哪怕这一切听起来很荒唐,但他知道,林砚没有骗他。
林砚的眼神柔和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钟表店的阁楼。老陈会在阁楼的暗格里放第二块怀表,你用这把钥匙就能打开暗格。记住,拿到怀表后立刻离开,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不管对方是谁。”
“那你呢?”林澈问,他注意到林砚的黑袍袖口有一道深色的痕迹,像是血迹,“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要引开守门人。”林砚笑了笑,右眼的金芒闪了闪,“他们现在盯着我,你才能安全去拿怀表。等你拿到第二块怀表,我们再在老地方见——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个废弃工厂。”
林澈还想说什么,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奇怪的哨音,像是某种信号。林砚的脸色一变,猛地把林澈往巷尾的拐角推:“快走!记住我的话,拿到怀表就走,别回头!”
林澈踉跄了一下,回头时,只看见林砚重新戴上头罩,转身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走去,黑袍的衣角在雾气里一闪,就消失在了巷口。他攥着青铜钥匙和怀表,掌心的温度一凉一热,像是握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巷尾的风更大了,吹得他的头发乱舞。林澈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钟表店的方向跑去。他不知道阁楼里等着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守门人会不会突然出现,但他知道,他必须拿到第二块怀表——为了林砚,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也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钟表店的招牌在雾气里隐约可见,老陈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看见林澈跑来,眼神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往阁楼的方向指了指。林澈会意,快步走进店里,楼梯上传来“吱呀”的响声,像是在提醒他,接下来要走的路,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他握着青铜钥匙,一步步走上阁楼。阁楼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灰尘在光里飞舞。他按照林砚的话,在墙角的旧书柜后面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块凸起的木板。他把青铜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咔哒”一声,木板弹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怀表,只是表盘上的指针停在了12点整,背面刻着一个“砚”字。林澈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表壳,两块怀表突然同时发烫,发出耀眼的金光,阁楼里的灰尘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他心里一紧,想起林砚的话,立刻把第二块怀表揣进怀里,转身就往楼下跑。刚跑到楼梯口,就听见店门口传来老陈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几位找哪位?我这店快打烊了。”
林澈脚步一顿,透过门缝看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他们的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徽章,徽章的形状像一只眼睛——和林砚说的“守门人”,一模一样。
他屏住呼吸,顺着楼梯的阴影往后退,手指摸到了口袋里的青铜钥匙。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废弃工厂和林砚汇合。
阁楼的窗户没锁,林澈推开窗,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他翻窗跳下去,落地时膝盖有些疼,但他不敢停,朝着废弃工厂的方向跑去。怀里的两块怀表还在发烫,像是在指引着他,走向那个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