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烛心妖

暮色漫过青石板路，苏妄言垫了垫肩膀的药篓，心满意足笑了笑：＂没想到带了你，今日收获不错！＂

玄阙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温柔一笑。

她抬头望了望已经暗下来的天，又抬眼看了一眼山镇，她似乎没有认真停下来看过这个山镇。

山镇不大，二十来户人家挤在山坳里，城隍庙的飞檐在暮色中格外显眼，檐角铜铃随山风轻响，惊起了几只栖息的夜鸦。

“盲童阿满又去城隍庙了？”豆腐坊的王婆婆对着井台边的老汉叹气又疑惑，“这孩子命苦阿，爹娘去年进山采药没回来，靠他爷爷的灯照着居然可以读书……”

玄阙的脚步顿了顿。他听见“灯”字时，妖骨碎片在袖中轻轻发烫。

苏妄言拽了拽他的袖口，目光落在城隍庙紧闭的朱漆门上，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

庙内香案前，盲童阿满正趴在石桌上，指尖顺着盲文典籍摸索，身旁立着个穿青布衫的老人，手中铜灯的光映在他苍白的小脸上。

老人的手背上有浅褐色的斑点，可每当他给阿满翻页时，指尖总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火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爷爷，《论语》里说‘学而不思则罔’，可我看不见字，怎么思呢？”阿满的声音里带着孩童的倔强。

老人轻笑，铜灯的光突然亮了些：“阿满，思，并不在于眼睛。看不见字，便用心记。等你长大了，自然能看见。”

“等我长大了，就能看见吗？＂

＂能，爷爷会让你看见的。＂

阿满眉开眼笑，发出稚嫩又雀跃声音：＂能看见了，阿满想第一个看见爷爷。”

“哈哈...好！好！”老人温柔地摸着阿满的头。

＂阿满什么时候长大呢？＂

＂快啦，快啦…等爷爷再收集多点灯油，阿满就长大啦！＂

＂真的吗…＂

“是呀，等阿满长大…爷爷就足够了。灯油还够，爷爷陪你多读会儿。”

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慈爱，他轻轻拍了拍阿满的手，眼神中满是宠溺。

苏妄言留意到阿满腕间系着一枚 “护灵符”，符纸虽已陈旧，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妖类气息。

她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暗自思忖：这青鸾卫的护灵符，怎么会系在人类小孩的腕间？

就算是系在人类身上，青鸾卫职责本应保护老百姓，怎么会在符上嗅到妖类气息？

莫不是其中有诈？

而一旁的玄阙，也察觉到了异样，微微皱眉，与苏妄言互相交换眼神。

他们瞬间明白，这个看似普通的山镇，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玄阙不着痕迹地靠近苏妄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心，这恐怕是个陷阱。”

苏妄言微微颔首，回应道：“先看看情况。”

苏妄言篓中的妄言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颤动起来。草尖微微弯曲，直直地指向老人腰间的铜灯。

苏妄言心中一紧，她凑近玄阙，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护灵符的气息不对，妄言草有反应。”

说话间，她故意碰倒香案上的烛台。

烛台 “哐当” 一声倒地，蜡烛滚落一旁。她迅速蹲下身子，借着捡蜡烛的机会，不动声色地看清了老人掌心的纹路。

那纹路错综复杂，呈现出烛火妖特有的 “灯芯纹”，每一道都像燃烧的灯油，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玄阙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在漫长的岁月里，见过太多以人类形态示人的妖怪。可眼前的烛火妖，气息微弱得可怕，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那股被护灵符的斩妖咒压制的气息，让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同时也更加警惕起来。

老人循声而望，略是一愣，接着他转头摸了摸阿满的头：“该回去了，阿满。”

＂时间这么快呀。＂

老人吹灭铜灯，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明日爷爷去镇上换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