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以吾骨护汝生
晨露从屋檐滴落,打在窗台上的妄言草上。
苏妄言看着玄阙逐渐平稳的呼吸,看来妖骨之间稳定了一些。
医庐外,迷踪阵的雾气中传来隐约的狼嚎。
苏妄言抬头望向窗外,山风掠过,吹起她鬓角的碎发,思绪飘远。
青鸾卫…应该不会找到这里!这十年来,没有引领还没有人闯进过!
不知道师父几时归来。玄阙烛龙妖骨,与悬壶阁被灭门的事件似乎相关。
这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她握了握手中的妖谱残页,父亲…
"嘟咕嘟咕——"
医庐里的药炉煮着安神汤此刻沸腾起来。
苏妄言回神,蹲在竹榻边,轻轻掀开玄阙的衣襟。他的高烧退了不少,可尾椎骨附近的皮肤还泛着异样的红,三枚赤金色的鳞片藏在发梢般的碎发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疼吗?”她指尖悬在鳞片上方,犹豫着没敢碰。
昨晚为了喂药,她第一次看见妖怪的真身,此刻再看,那些鳞片在晨光里像烧红的铁片,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漂亮。
玄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不疼。”
他侧过身子,把受伤的半边肩膀露出来,却在苏妄言的手指碰到鳞片时,浑身肌肉猛地绷紧——自鳞火之乱后,这是第一次有人类触碰他的妖身。
“像鱼鳞片。”苏妄言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赤鳞,触感比想象中温润,边缘还有细小的锯齿。
“我小时候见过被网缠住的鲤鱼,鳞片掉了会流血,你这……”
“不会掉。”玄阙别过脸,盯着竹墙上的药草影子,“除非妖骨碎了,或者……”他忽然闭上嘴,喉结滚动。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是百年前母亲告诉他的:“龙鳞是烛龙族的命,若有人类能让你心甘情愿露出逆鳞,便把心交给她吧。”
"或者什么?"
玄阙满脸通红,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局促。
苏妄言见状没再追问,低头替他换肩上的药。伤口已经结痂,泛着淡淡的金色,和鳞片的颜色相近。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医书里记载的烛龙鳞。"苏妄言喃喃自语。
医案里记载:“烛龙鳞甲可入药,能镇百妖,护心脉。”可此刻在她眼里,这些鳞片不过是病人身上的伤,和山民们被荆棘划破的伤口没什么不同。
“你药篓里有妖谱残页。”玄阙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角落的药篓上。
昨夜昏迷前,他看见苏妄言从篓底翻出半片焦黑的纸,边缘的龙形纹路,和当年母亲的妖谱一模一样。
苏妄言的手顿了顿,从药篓最底层取出残页:“是父亲临终前给我的。”
她递过去,看着玄阙指尖抚过残页上的血印,“上面的字我认不全,像是妖文。”
玄阙的指尖在“以吾骨护汝生”几个字上停留,喉咙发紧。
这是母亲的字迹。
“你父亲…为何有…”他想问苏妄言,可话到嘴边,便不见踪影。
苏妄言似懂非懂不以为然,把残页收进袖中。
"我父亲有这个,有何不妥吗?"
玄阙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妥,你的父亲可是…苏明修?"
苏妄言一愣,紧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当年我的母亲说,她在和一个人类参与制作一本妖谱,虽说人妖种族不同,但是他们有共同的志向。后面…"
玄阙说着眼神陷入了一种看不透的悲凉:"烛龙族被屠,妖谱早就不知所踪,我一度认为,早就在鳞火之战中,被烧毁了。"
"你是说…这妖谱不仅和你母亲有关,还是我的父亲和你母亲共同谱写的?"
玄阙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想要做的是什么?"
玄阙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我的妖骨被分散四处,不仅力量被瓦解分散,关于这些记忆,亦是想不起来。"
"你的妖骨,非找全不可!"苏妄言微微周了一下眉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眼神坚定看着玄阙。
玄阙望着这坚定不移的眼神,他的心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悸动。
竹窗外传来山雀的叫声,苏妄言站起身,把药篓挎在肩上,递过一块浸过药汁的布:“我去采点妄言草,你好好歇着。要是妖骨再疼,就咬这个。”
晨雾里飘来妄言草的清香,玄阙摸了摸尾椎处的鳞片,那里还留着苏妄言指尖的温度。他感受着这温度传来的安心与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医庐的木门“吱呀”一声响,苏妄言抱着药草回来,发间沾着雨露。
玄阙别过脸,他的心奇怪得砰砰跳,假装闭目养神,却在她蹲下换药时,偷偷看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她的眼睛映射着灯火的光芒,炯炯有神的大眼此时显得如同神的眼睛一般,让他不想挪开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