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总有人义无反顾

“等等。”苏妄言突然开口。

“姑娘有何贵干？”

苏妄言从药篓里取出一小包金疮药，“老人家，您手上的伤得治，不然会感染。”

她盯着老人手背上的“斑点”，心里清楚，那其实是烛火妖即将熄灭的灯芯，每一道裂痕都在泄露着妖力。

老人怔住了，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摆手，“多谢姑娘好意，老夫心领了。这贵重的金疮药，留更需要的人用吧。”

阿满顺着声音转过头：“来人了啊，姐姐是郎中吗？爷爷的手总说疼，您能看看吗？”

“阿满，多事，爷爷不疼已经没事了。”

阿满嘟了嘟小嘴，拉了拉老人的衣袂：“爷爷...阿满明明听到你在喊疼。”

老人握了握阿满的手，轻声细语的道：“爷爷没事的。”

玄阙突然挡在了苏妄言身前，惊到了老人。

他袖中的妖骨碎片越发发烫，仿佛在提醒他危险的临近。

他敏锐地看见老人藏在袖口的护灵符正在吸收苏妄言的药香，而阿满腕间的符纸，此刻正泛着与烛火妖相同的磷光。

他心中一沉，诱妖阵！

伏妖司 “诱妖阵” 的活饵标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眼光在老人与阿满身上来回打量。伏妖司曾用人类孩童的体温吸引妖怪，再以护灵符反噬，手段极其残忍！

万万没想到，如今这手段依旧没有改进！

玄阙微微侧身，小声对苏妄言说道：“这很危险，你别冲动。”

苏妄言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苏妄言绕过玄阙，轻轻握住老人的手，老人的手微微一僵，猛地抽回手。

＂姑娘，老夫感谢你的好意，你不用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老人抽回手的那一刹那，苏妄言看到他的掌心裂痕里渗出了淡金色的液体，那是烛火妖的精魄。

烛火妖以灯油为命，灯灭则魂散。

而老人的铜灯里，灯油只剩盏底薄薄一层，连灯芯都焦黑了。

＂老人家，我不怕麻烦，给我看看你的手掌。＂

“不...不碍事的。”老人对着苏妄言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您的灯油快用完了。”她低声说。

“还...可再续一些的。”

苏妄言不大想放弃，又再次试图抓起老人的手掌，指尖在老人掌心画了个小小的聚火咒，这是从妖谱残页上学来的，“明日我再来这里，我给您带新的灯油。”

老人看着他手上护灵符的红光骤然亮起：“不用了！”

老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带着一丝惊慌：“不劳烦二位。”

说完便匆匆转身，抱起阿满，快步朝庙外走去，却在跨出庙门时，被门槛绊得踉跄。

铜灯从他手中滑落，“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灯芯迸出几点火星，映出他瞬间透明的手腕——那是妖怪即将魂飞魄散的征兆。

阿满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着，他的小手在空中乱抓，脸上写满了恐惧。

“爷爷！爷爷！” 他惊恐地呼喊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苏妄言见状，立刻蹲下身，握住少年冰凉的手。她能感觉到阿满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跟我来。”她解下药篓，取出妄言草编的香囊。

“明日天一亮，我再来城隍庙找你和爷爷，好不好？”

＂好阿……＂

阿满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感受到香囊里的温暖：“姐姐的手，好温暖。跟爷爷的灯一样温暖。”

老人抱着阿满头也不回走了。

——

庙外的梆子声敲过三更，玄阙倚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双目闭着休息。

苏妄言望着他们烛火妖离去的方向，烛火妖的气息正在急速衰弱。苏妄言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喃喃自语：“烛火妖恐怕活不了多久...”

苏妄言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我想救他。”

＂嗯。＂玄阙在她的旁边轻声应答。

她顿了顿，望着天边的残月，“阿满的眼睛……怕是烛火妖用自己的精魄在治，再拖下去，老人魂散，孩子就真的瞎了。他所做的一切，也会功亏一篑。”

玄阙慢慢睁开眼睛：“想好了？”

“想好了！”苏妄言很笃定点了点头。

玄阙的心微微一软，好像心里某些僵硬的石头慢慢被软化。

他们只是盯着彼此相视无言，他们知道那为说出来的话。为了自己心中所想义无反顾勇敢，不就是存在的意义吗！

“你比我想象中还特别。”玄阙轻轻一笑，便走在苏妄言的前头。

苏妄言一懵，呆呆望着他的背影：“什么？”

风呼呼而来，吹拂过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他们的发丝，四处飘起。

天还未亮，苏妄言与玄阙便出现在了城隍庙里忙碌。

玄阙出神望着苏妄言忙碌的身影，天不知不觉中渐渐暗了下来。

老人轻咳一身，＂姑娘，你们一眼便知晓我的身份。你们插手，会被青鸾卫盯上。＂

苏妄言回头看着老人油灯快干枯的身躯，她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老爷爷，我们不怕。＂

老人看着苏妄言倔强的脸庞，一副若有所思，后无可奈可叹了叹气，轻笑：＂也罢也罢，总是有人义无反顾。我也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