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影映心
王昭君攥着那把桃木梳,指腹反复摩挲着光滑的梳齿,木头上淡淡的清香混着晨间的槐花香,绕在鼻尖,让她心里软得像浸了蜜的绿豆沙。她抬头看花木兰,见对方正挠着后脑勺,耳尖悄悄泛红,连平日里亮得晃眼的重剑,都似是沾了几分温柔。
“走、走吧,”花木兰率先移开目光,脚步却慢了半拍,故意跟王昭君并肩,“早间风凉,别在这儿站久了,免得着凉。”王昭君轻轻“嗯”了一声,把梳子小心收进随身的布包里,指尖碰到包底残留的枇杷叶碎末,又想起昨日花木兰说“洗了三遍、晒了两天”的认真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两人往回走时,巷口的包子铺刚掀开蒸笼,白花花的包子冒着热气,肉香混着面香飘得老远。花木兰吸了吸鼻子,脚步顿了顿:“要不要吃个热包子?张记的猪肉大葱包,咬一口能流油,我上次跟伙夫来买过,味道绝了。”
王昭君本想说不饿,可看见花木兰眼里的期待,还是点了头。花木兰立刻笑起来,拉着她往铺子跑,袖口扫过王昭君的手腕,温温的触感让她心跳又快了些。铺子里人不多,掌柜的见是熟客,笑着招呼:“姑娘又来买包子?还是要两个猪肉馅的?”
“这次要四个,”花木兰说着,从怀里摸出铜板,“两个猪肉的,两个豆沙的,豆沙要甜些的。”王昭君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昨天喝绿豆汤时,多放了半勺糖,原来这些细碎的喜好,她都记着。
拎着油纸包的包子,两人没急着回军营,反倒绕去了附近的小河边。河边的芦苇刚抽穗,风一吹,白茫茫的穗子晃悠悠的,像撒了把碎雪。花木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把包子递过去:“趁热吃,凉了油就凝住了,不好吃。”
王昭君掰了半块豆沙包,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豆沙裹着松软的面皮,暖意在舌尖散开。她看花木兰正大口啃着猪肉包,油星沾在嘴角,像只满足的小兽,忍不住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
花木兰动作猛地一顿,嘴里还含着包子,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王昭君。王昭君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脸颊瞬间红透,赶紧收回手,假装去看河边的芦苇:“那、那芦苇长得真好,等秋天,说不定能编个小篮子装东西。”
花木兰咽下嘴里的包子,喉咙动了动,低声说:“我、我帮你编。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娘教过我编竹篮,芦苇应该也差不多,到时候编个大点的,能装你采的草药。”他说着,又拿起一个猪肉包,递到王昭君面前,“你尝尝这个,肉汁特别鲜,凉了就尝不出味儿了。”
王昭君接过包子,小口咬着,肉香混着刚才的甜意,在嘴里慢慢散开。两人坐在河边,偶尔说几句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河水泛着波光,听着芦苇随风轻响,连偶尔掠过的水鸟叫声,都显得格外温柔。
吃完包子,花木兰把油纸仔细叠好放进怀里,说回去给伙夫当引火纸,不浪费。往回走时,路过一家布店,门口挂着几匹新到的布料,风一吹,布料轻轻晃着,像流动的彩绸。其中一匹淡粉色的,上面绣着细碎的桃花,针脚细密,阳光一照,花瓣似是要透出水来,格外好看。
王昭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脚步慢了些。花木兰注意到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停下脚步:“喜欢?”王昭君摇摇头,指尖却还盯着那匹布:“就是觉得好看,军营里都是粗布衣裳,也用不上这么软的料子。”花木兰没应声,只是盯着那匹布看了会儿,悄悄记了布店的名字,又摸了摸怀里的铜板,心里盘算着什么。
快到军营时,远远看见伙夫老张挑着担子往回走,担子两头的木桶冒着热气,是刚从井里挑的干净水。“花姑娘、王姑娘!”老张笑着打招呼,“今天午饭蒸了白面馒头,还炖了土豆,你们回来得正好,再等会儿就能开饭了。”
“张叔,您这水挑得够沉的,我帮您搭把手?”花木兰说着就要上前,老张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力气活算啥,你们刚回来,快去歇着。对了,昨天你让我留的那筐新鲜土豆,我给你们放灶房了,想着你们或许要煮水喝。”
花木兰笑着应了声谢,等老张走远了,才转头对王昭君说:“下午我跟你再去趟叔父家吧?看看他喝了枇杷叶水,咳嗽有没有好点,顺便把剩下的野菊花给他送去。”
王昭君抬头看她,见她眼里满是认真,不像随口说说,心里暖了暖:“好啊,不过不用急,等午后日头不那么毒了再去,免得你扛着剑走一路,又出汗。”花木兰听她惦记着自己,嘴角扬得更高:“没事,我扛剑习惯了,不沉。”
回到军营住处,王昭君把桃木梳拿出来,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又从布包里取出剩下的枇杷叶和野菊花,摊在窗台上通风。花木兰则去灶房找老张,拿回了那筐土豆,还顺便讨了两个刚蒸好的热馒头,递一个给王昭君:“垫垫肚子,等午饭还得一会儿。”
王昭君接过馒头,咬了一口,面香十足,还带着点甜味。她看花木兰靠在门框上,手里也拿着个馒头,目光却落在自己床头的桃木梳上,忍不住笑了:“你昨天买这梳子,是不是花了不少钱?”
花木兰手一顿,含糊道:“没、没多少,就是个小玩意儿,你喜欢就好。”王昭君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摸了摸梳齿,心里像被晒透的棉花,软乎乎的。
午后日头稍斜,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王老先生家。花木兰扛着重剑走在前面,脚步比早上慢了些,显然是特意等着王昭君。路过巷口的杂货铺时,花木兰忽然停住,进去买了包冰糖,塞进王昭君的布包里:“叔父要是觉得枇杷叶水没味道,就加点冰糖,甜些好入口。”
王昭君捏着布包里的冰糖,指尖能摸到颗粒分明的糖块,心里甜得像浸了蜜。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风里带着槐树叶的清香,偶尔有落叶飘下来,落在花木兰的肩头,她伸手拂开,动作轻得怕碰碎了什么。王昭君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安稳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