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归暖叙

花木兰喝得快，半碗绿豆汤下肚，额角就沁出了细汗。她放下碗时，指腹无意间蹭到王昭君的手背，那触感温软，像春日里刚抽芽的柳丝，让她莫名顿了顿，又飞快移开手，假装去摸腰间的剑穗：“这天儿是真热，喝碗汤都冒汗。”

王昭君也觉得手背有些发烫，她垂眸看着碗里的绿豆，指尖轻轻划着碗沿，低声接话：“是啊，叔父家的老槐树底下倒凉快，就是风太硬，总让他咳嗽。”

甄姬坐在旁边，捧着碗小口啜着，眼角余光瞥见两人的小动作，嘴角悄悄弯了弯，却没说话，只把话题往别处引：“对了，我下午去采菊花时，看见巷口张婶在卖新鲜的莲藕，脆生生的，明天我买些回来，给你们做莲藕排骨汤怎么样？听说莲藕能清热，正好给老先生也带些。”

“好啊！”花木兰立刻应下来，语气里满是期待，“我娘以前做过，炖得酥烂的排骨，咬一口满是肉香，莲藕吸了汤汁，比肉还好吃。”她说着，又不自觉看向王昭君，见她也点头，心里更觉欢喜。

喝完绿豆汤，天已经擦黑，院角的向日葵花盘垂了下来，像困得耷拉着脑袋的孩子。甄姬收拾碗筷时，王昭君起身要帮忙，花木兰却先一步抢过她手里的碗：“你坐着歇会儿，我跟甄姬一起收拾，你今天跑了一天，累着了。”

王昭君没争，只坐在石凳上看着两人。花木兰洗碗的动作不算熟练，水花溅得满手都是，甄姬在旁边笑着指点：“碗要顺着圈擦，不然油洗不掉。”花木兰“哦”了一声，乖乖照做，偶尔抬头看一眼王昭君，眼神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等收拾完，夜色已经浓了，天上缀着几颗疏星，月牙儿像块弯着的银片，挂在榆树枝头。三人站在院门口道别，甄姬看着花木兰，笑着打趣：“明天记得用我给你的牛角块磨镰刀，别再用重剑劈柴了，小心手。”

“知道啦，啰嗦！”花木兰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扬着笑，转头看向王昭君，语气软了些，“明天我送你去叔父家吧？你一个人拎着枇杷叶和菊花，沉。”

王昭君愣了愣，随即点头：“好，那明天早上在巷口等你。”

各自散去后，王昭君走在回住处的小路上，手里还攥着那片白天从竹篮里摸出来的枇杷叶。夜里的风带着些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她想起刚才花木兰无意间蹭到自己手背时的温度，心跳又快了几分。

另一边，花木兰回到军营的帐篷里，把甄姬给的牛角块放在床头，又从怀里摸出块用布包着的东西——那是下午路过西市时，看见摊子上卖的桃木小梳子，梳齿打磨得光滑，她想着王昭君总把头发挽起来，或许用得上，就偷偷买了下来，这会儿拿在手里，竟有些紧张，不知道该不该送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花木兰就背着剑站在巷口等了。没多久，就看见王昭君提着个布包走过来，里面装着晒干的枇杷叶和甄姬晒好的野菊花。

“早啊。”王昭君走到她面前，笑着打招呼，晨光落在她脸上，衬得眉眼格外柔和。

“早。”花木兰应着，伸手就去接她手里的布包，“我来拎吧，沉。”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早上的风很轻，带着些槐树叶的清香。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路过的早起的商贩，推着小车“轱辘轱辘”地走过。

“昨天叔父跟你说长安灯市的时候，你眼睛都亮了，”王昭君忽然开口，侧头看着花木兰，“你以前没去过长安吗？”

花木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家里穷，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后来又去了军营，更没机会了。不过听叔父那么说，倒真想去看看，看看走马灯到底是什么样的。”

“等以后战事平息了，我们一起去长安吧？”王昭君轻声说，说完又有些紧张，怕花木兰觉得唐突。

花木兰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真的？你愿意跟我一起去？”

“嗯。”王昭君点头，脸颊微微泛红，“到时候让叔父带我们去看灯市，去吃西市的胡饼，去看东头的糖人。”

“好！”花木兰笑得格外灿烂，重剑在手里晃了晃，剑穗上的红绸子飘起来，“到时候我还请你吃糖葫芦，要刚蘸的，最甜的那种。”

说话间，就到了王老先生家的巷口。远远又看见那棵老槐树，几个老头已经坐在底下聊天了，王老先生也在，今天没下棋，手里拿着个布袋子，正往里面装晒干的草药。

“叔父！”王昭君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王老先生看见她们，笑着招手：“你们来啦，快过来坐。”他瞥见花木兰手里拎着的布包，又看了看两人并肩走来的模样，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花木兰把布包递给王昭君，自己则靠在老槐树上，看着王昭君跟叔父说话，偶尔帮着递递东西。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看着王昭君的侧脸，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忽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没有战事，没有奔波，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想看的风景，吃想吃的东西。

王昭君跟叔父聊了会儿，把枇杷叶和野菊花交给老先生，又仔细说了煮水的方法。等要走的时候，王老先生忽然拉住王昭君，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那丫头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啊。”

王昭君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拉着花木兰就往外走：“叔父，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您。”

出了巷口，花木兰见她脸颊通红，好奇地问：“怎么了？叔父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王昭君含糊着，快步往前走，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花木兰看着她的背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觉得这样的王昭君格外可爱。她快步跟上去，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哎，等我一下。”

王昭君停下脚步，转头看她。花木兰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递到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路过西市，看见这个，觉得你能用得上，就买了。”

王昭君打开布包，里面是那把桃木小梳子，梳齿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木香味。她抬头看向花木兰，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你……”

“你要是不喜欢，就、就当我没买。”花木兰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慌，伸手就要拿回来。

王昭君赶紧把梳子攥在手里，摇了摇头：“我喜欢，谢谢你，花木兰。”

阳光正好，落在两人身上，槐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花木兰看着王昭君眼里的笑意，忽然觉得，比昨天喝的绿豆汤还要甜，比西市的糖葫芦还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