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与剑
午后的日头毒得很,晒得地上冒热气。花木兰扛着重剑走在前面,剑穗上的红绸子拖在地上,扫得青石板“啪嗒啪嗒”响。王昭君拎着竹篮跟在后面,听她絮絮叨叨:“你叔父住的那条巷子可好找了,门口有棵老槐树,得两个人合抱才能围住。上次我送军械路过,见他在树底下打太极,咳嗽得直弯腰,还不肯歇,说‘活动活动才舒坦’。”
刚拐过街角,就看见那棵老槐树了,浓荫蔽日,底下坐着几个老头在下棋。王昭君一眼就瞅见了她叔父,穿件青布衫,正捂着胸口咳嗽,脸憋得通红。“叔父!”她喊着跑过去,竹篮撞在石阶上,里面的莲子干滚出来好几颗,滚到下棋的棋盘边,惊得老头们手忙脚乱。
“昭君?你可算来了!”王老先生抓住她的手,手抖得厉害,刚要说话,又一阵剧咳涌上来,咳得他直不起腰。花木兰赶紧把重剑靠在树上,蹲下来给老头顺气:“王老先生,您咋又坐这儿吹风?大夫不是说要避风吗?”她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粒黑药丸,“这是营里的止咳药,我娘前阵子咳得厉害,吃这个好的,您试试。”
王老先生含下药丸,过了会儿,咳嗽渐渐轻了。他拉着王昭君的手问长问短,问家里的荷花池有没有长新叶,问甄姬是不是还天天去湖边采莲蓬。花木兰就在旁边磨剑,重剑放在块石头上,她拿着块磨石,“沙沙”地磨着剑刃,阳光照在剑上,亮得晃眼。
“对了,甄姬给您抄了药方。”王昭君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篮里翻出张纸。那是甄姬用毛笔写的,字歪歪扭扭的,比小时候画的鸡爪子强点有限,不过每味药旁边都用朱砂标了分量,还有注解:“这味药要选胖的,瘦的没药效”“这个得用酒泡过才管用”。
花木兰凑过来看,见药方背面还有行小字,是用炭笔写的:“花姐姐别总用重剑劈柴,伤手,磨镰刀用牛角块才顺手,我给昭君带了块,你拿去用。”她忍不住笑出声,王昭君也看见了,心里暖烘烘的——甄姬总是这样,连这点小事都记着。
日头慢慢往西斜,下棋的老头们散了,王老先生拉着王昭君说家常,讲长安的趣事,说西市的胡饼如何香,说东头的糖人捏得如何像。花木兰就坐在旁边听,手里的剑磨得寒光闪闪,偶尔插句话,说的都是军营里的乐子,说伙夫做的馒头如何大,说战马如何通人性。
傍晚往回走时,花木兰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往竹篮里塞:“这里面是晒干的枇杷叶,我娘说煮水治咳嗽比药铺的方子管用,不苦,还带点甜味,适合老先生喝。”她挠挠头,“我知道你爱干净,这叶子我用清水洗了三遍,晒了两天,保证没土。”
王昭君捏了片枇杷叶,干硬的脉络硌着手心,像块小骨头。路过西市时,花木兰拽着她往个小摊跑,“张老太的糖葫芦,刚蘸的,你尝尝。”她买了两串,递一串给王昭君,自己举着一串啃得欢,糖渣沾在嘴角,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王昭君咬了口糖葫芦,酸溜溜的甜混着枇杷叶的清苦,忽然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像家乡池塘边的野果子。她看着花木兰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重剑拖在地上“哗啦哗啦”响,忽然想起甄姬编竹篮时,也是这样,明明做着辛苦的活,却总乐呵呵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