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首荣光

选美大赛结果公布那日，天刚蒙蒙亮，王昭君就被巷口的喧哗声吵醒了。她披衣推窗，见几个孩童举着红纸在街上跑，嘴里喊着“冰雪之华王昭君头名”，声音脆生生的，撞得院墙都发颤。

“醒啦？”杨玉环端着铜盆从灶房出来，鬓角还别着朵没摘净的桂花，“刚张婶来敲门，说你中了头名，让赶紧去布告栏看看。”

王昭君揉着眼睛往外走，青石板上还凝着层薄霜，踩上去凉丝丝的。刚到巷口，就见百里守约站在布告栏前，手里捏着支笔，正往红榜上填最后几个字。他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衫，袖口沾了点朱砂，见她过来，笔尖顿了顿，耳根悄悄红了。

“这榜是你写的？”王昭君凑过去看，红纸上“王昭君”三个字写得格外稳，比旁边的名字都要大些。

“嗯，评委得亲自落款。”百里守约把笔放进笔洗，水花溅在他手背上，“你的分确实最高，群众投票占了六成，我这评委分只占四成。”

王昭君指着自己的名字笑：“你当评委，我拿头名，别人该说闲话了。”

“不会。”百里守约从布告栏下拎起个木盒，递给她，“这是头名的奖品，一匹云锦，还有节度使府给的文书。”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我看你上次绣帕子用的线旧了，云锦颜色正，或许用得上。”

王昭君打开木盒，云锦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像揉碎了的朝霞。她忽然想起比赛那日，自己慌慌张张说完台词就跑，连百里守约后来给了多少分都不知道。“你当时给我打了多少分？”

“满分。”百里守约说得干脆，又赶紧补充，“群众投票也都是满分，我没徇私。”他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你站在台上时，雪花落在你发梢上，像画里走出来的。”

王昭君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头摸着云锦的纹路：“油嘴滑舌。”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两人正站着说话，貂蝉提着裙摆风风火火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糖糕：“我的天，你真拿了头名！早知道我也好好准备准备了。”她凑到木盒边，眼睛瞪得溜圆，“这云锦真好看，给我做件舞裙呗？”

“想得美。”王昭君把木盒合上，“我要给玉环做件夹袄，她那件月白裙太薄了。”

杨玉环正好寻过来，闻言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身上这件还暖和。”她看向百里守约，“守约小哥也没吃早饭吧？家里蒸了桂花糕，一起回去尝尝？”

百里守约刚要应，布告栏旁忽然围过来几个街坊，七嘴八舌地问：“昭君姑娘真给节度使府当文书了？”“那往后可是贵人了，还住这巷子吗？”

王昭君笑着摇头：“不去，我就爱待在这院子里。”她指了指百里守约，“再说了，这评委说了，我拿头名全凭本事，跟当不当文书没关系。”

百里守约帮着把木盒拎起来，对街坊们道：“她就喜欢绣绣东西，你们别起哄。”他转头对王昭君说，“我先回铺子了，下午送些新到的丝线来，给你搭云锦用。”

看着他往铺子走的背影，王昭君忽然想起比赛那日，他站在评委席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都快埋进账本里了。她忍不住笑出声，这人，明明心里装着事，偏要装得一本正经。

回到院里，杨玉环正坐在石榴树下理琵琶弦，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手背上，像撒了把碎金。“守约小哥对你倒是上心。”她拨了个音，琴声在院里荡开，“送完云锦还想着送丝线，比我娘当年给我爹准备东西都细心。”

王昭君把云锦铺在石桌上，用镇纸压好：“他就是热心肠，对谁都这样。”话虽如此，她还是找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小块云锦边角，打算给百里守约绣个荷包。

“对了，”杨玉环忽然想起什么，“我昨日弹琵琶时，听见张婶跟人说，节度使府的小姐也去看了比赛，说你的冰雪气场特别稀罕，想请你去府里教她调香呢。”

王昭君正穿针的手顿了顿：“不去，教不好。”她把丝线穿过针眼，“我就想守着这院子，绣绣东西，听听你弹琵琶，比啥都舒坦。”

杨玉环笑着往灶房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桂花糕该热透了，吃完了我教你弹《梅花三弄》，那调子配着这秋日正好。”

灶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王昭君坐在石桌前，指尖抚过云锦的纹路。布告栏前的喧哗声渐渐远了，巷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风吹过石榴树的声音，沙沙的，像在说些贴心话。她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一缕丝线，心里忽然觉得，这头名拿得不赖，至少，能光明正大地给百里守约绣个像样的荷包了。

午后，百里守约果然送来些丝线，红的、绿的、金的，在竹篮里码得整整齐齐。他没多待，只说铺子里忙着盘点，放下东西就要走。王昭君叫住他，把刚绣好的荷包递过去，针脚算不上特别匀，却绣了朵小小的雪花，落在青布上，倒也别致。

“谢礼。”她没敢看他的眼睛，“谢你给我打满分。”

百里守约接过来，荷包在他手心里轻轻晃，像只振翅的蝶。“我会好好收着。”他转身走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走到巷口时，还回头望了一眼，见王昭君正站在院门口笑，他忽然也笑了，像揣了颗暖乎乎的糖。

院里，杨玉环抱着琵琶坐在石凳上，见王昭君进来，笑着扬了扬下巴：“瞧你那乐模样，比中了头名还开心。”

王昭君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哪有。”她拿起一根丝线，“快教我弹《梅花三弄》，要是学不会，今晚就不让你吃桂花糕。”

琵琶弦轻轻拨动，调子清越，像雪落在梅枝上。阳光透过石榴叶，在她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日子就像这琴声，平平淡淡，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暖。王昭君跟着杨玉环的指尖比划，心里忽然盼着，这样的日子能长些，再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