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运会(四)

南京奥体中心体育馆仿佛被抽成真空，四千人的看台寂然无声，只有乒乓球在墨绿色球台上撞击出心跳般的回响。决赛记分牌冷冰冰地显示着“张羽涅 VS 郭跃”，两位北京队队友隔网相对，红衣似火，眉眼如刀。

郭跃正反复拍球调整呼吸，短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当她抛起第一个球时，看台某处突然爆出呐喊：“跃跃冲啊！”声浪像投入静湖的石子，顷刻被更大的喧嚣吞没。张羽涅纹丝不动，直到乒乓球带着疾风扑来，她才撤步反拉——白色小球擦网而过，在郭跃台面炸出刁钻的斜线。

“好球！”李隼教练的喝彩被淹没。郭跃抿紧嘴唇，用球拍边缘轻磕鞋底。

首局就成了绞杀战。郭跃的暴力弧圈球像重炮轰击，每得一分就振臂高呼；张羽涅则如精密仪器，总将球回到最难受的位置。当比分定格在11:9时，郭跃突然把拍子插在后腰，仰头喝了整整半瓶水。

局间休息时，张羽涅用毛巾细致擦拭拍面胶皮。某电视台镜头推近特写，发现她拇指内侧磨出了血泡——而她正将止血贴精准贴在无名指关节处。

转折发生在第四局7:7平。郭跃连续两个发球抢攻得分，第三个球却判了争议擦网。小将气得跺脚申诉时，张羽涅已默默走到裁判席。

“重发。”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刚才球擦了我这边网。”

全场哗然。郭跃怔怔望着师姐。重新发球时，郭跃故意回了个毫无威胁的中路球——张羽涅却毫不留情一板暴冲得分！

“赛场不需要谦让。”换边时张羽涅擦肩而过，声音冷得像冰。

决胜局战至9:9时，天花板照明灯突然故障。明灭闪烁的灯光里，乒乓球仿佛在虚实之间跳跃。郭跃趁机连得两分，局点球却发出自杀式失误——乒乓球直接飞向教练席！

张羽涅突然跨步飞身，球拍在广告牌前寸许截住来球。她整个人摔进器材箱。

“医疗暂停！”裁判惊呼。她却自己撑地起身，拍了拍肘部灰尘：“继续。”

最后两分像慢镜头史诗。郭跃的弧圈球撕裂空气，张羽涅的防守密不透风。当郭跃放出第十七个高球时，张羽涅突然变扣为吊——乒乓球轻巧跃过球网，如羽毛般三跳不弹。

赛点球，郭跃发球后全力侧身，试图用正手终结比赛。她却提前预判，身体如猎豹般扑向正手位！球拍与乒乓球接触的瞬间发出金属铮鸣，白色流星洞穿所有防御，狠狠砸在底线白边

颁奖仪式时暴雨突至，雨声敲打穹顶如万鼓齐鸣。郭跃把银牌咬在嘴里，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张羽涅接过花束时突然趔趄——郭跃在背后偷偷拽她衣角。

“师姐，明年，”小将带着鼻音发誓，“我一定赢你。”

张羽涅把金牌挂到师妹脖子上：“我等着。”

漫天金雨中，她们相拥的身影被定格成第十届全运会最经典的画面。而看台最高处，张继科正把相机藏在背包里——镜头盖上的水珠，不知来自暴雨还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