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运会(三)

南京体育学院体育馆的副馆挤得水泄泄漏，塑料座椅被跺脚声震得嗡嗡作响。张继科的山东队红色球衣已经湿透成深绛色，他正与江苏队陈玘在二号球台厮杀。第五局比分牌猩红地亮着10:10，乒乓球在网带上弹跳两下，最终滚向陈玘那边。

“运气也是实力！”陈玘咧嘴大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张继科没说话，只用鞋底狠狠摩擦地面，像被激怒的年轻公牛。观众席上的山东老乡挥起大鼓，鼓点砸得人心慌。

决胜局开局就是搏杀。陈玘的反手爆冲像抡圆的板斧，每次击球都带着破风声。比分很快来到3:7，张继科的发球局被连续破掉两个。山东队教练喊暂停时，少年一把拽过毛巾盖住脑袋，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进地胶。

重新上场后风云突变。张继科突然改用高抛发球，乒乓球带着夸张的侧旋拐向陈玘腋下。连续两个发球直接得分后，陈玘气得把拍子插在后腰裤带上：“你小子阴我？”

最精彩的一球出现在12:11。陈玘放出诡异的下旋球，张继科正手挑打失误，乒乓球高高飞向灯架。所有人都仰头等待球落地的声响——却见少年突然腾空跃起！

他整个人几乎平行于地面，右手球拍如剑客突刺，在乒乓球坠至网高时猛地一撩！白色小球擦着网带滚过，在陈玘的台面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印迹。

“嗷——”全场爆发的惊呼惊动了隔壁球台裁判。张羽涅从一号台转头望来，正好看见张继科落地时踉跄半步，左手撑地留下清晰的红痕。

医疗暂停时队医处理他磨破的手掌。张继科疼得龇牙咧嘴，眼睛却死死盯着记分牌。陈玘隔网抛来瓶冰水：“还行不行啊继科？”

重新上场后，少年掌心的纱布很快渗出血色。但击球速度反而更快，每个球都带着不管不顾的狠劲。当他一板反手拧拉擦网得分时，绷带突然散开，白色纱布像旗帜般飘落在蓝地胶上。

赛点球充满戏剧性。陈玘的发球又急又转，张继科勉强回球后，两人展开长达二十板的远台对拉。乒乓球在球台上空划出越来越扁平的弧线，像随时要断裂的弓弦。

第十八板时陈玘突然放短，张继科狂奔上网救球，球鞋在地胶擦出刺耳声响。鱼跃救球的瞬间，他听见看台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挑他正手！”

乒乓球鬼使神差地飞向陈玘正手大角。当球砸中底线白边时，陈玘还保持着准备扣杀的姿势。

4:3的比分定格时，张继科直接躺倒在地。透过汗湿的睫毛，他看见穹顶灯光化作模糊的光晕。陈玘跨过球网来拉他。

“可以啊小子！”陈玘揉乱他滴水的黑发，“下次得让你三球才行。”

张继科挣扎着爬起来，目光扫向一号球台。张羽涅正在热身，红色球衣像团静止的火焰。当她无意间转头时，少年突然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像个收到军令的士兵。

远处记分牌开始闪烁下一场比赛信息，而掌心的血正透过纱布，在金陵城的秋夜里烫出青春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