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运会(一)

南京奥体中心体育馆被四千个座位填满，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驱风油交织的辛辣气味。北京队的红色战袍与江苏队的深蓝队服在场地中央形成鲜明对峙，记分牌冷光闪烁，“北京VS江苏”的电子字样像悬空的判官令。

张羽涅坐在教练席最外侧，毛巾搭在膝头，目光胶着在开场热身的郭跃身上。小姑娘正与江苏队一号单打孙晋对练，橙色小球在球台上空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看台上突然爆发出呐喊：“江苏队——必胜！”声浪震得广告牌微微发颤。

首盘郭跃对阵孙晋。第一局开局就爆出火星，孙晋的反手撕扯像淬毒的鞭子，连续三个球砸在郭跃反手位小三角。比分瞬间拉到2:7，北京队教练席响起急促的敲击声——李隼用矿泉水瓶底叩击挡板。

郭跃抹了把额汗，突然改变发球节奏。一个极转的下旋球过网，孙晋回球稍高，郭跃侧身暴冲！乒乓球如白色闪电劈中对方台面，溅起轻微烟尘。

“好！”张羽涅脱口而出的喝彩被淹没在江苏观众的叹息中。她无意识攥紧毛巾，指节绷出青白色。

第二局战至9:9平时出现争议球。孙晋的回球擦网后变线，裁判判罚得分。郭跃举拍质疑，裁判维持原判。江苏队率先拿到局点。

关键时刻郭跃突然放出高球。孙晋连续扣杀七板，乒乓球在灯光下幻化成虚影。第八板扣杀时郭跃突然撤步反拉，球划出诡异弧线擦边落地！

“嗷——”全场惊呼与掌声炸裂。张羽涅猛地起身，看见郭跃冲教练席挥拳，眼角还挂着憋屈的泪花。

第三盘双打成了肉搏战。北京队丁宁/朱虹组合对阵江苏队陈晴/张晓武。江苏队女双选手的削球像牛皮糖，每个球都要纠缠十几回合。

最焦灼时，看台东侧突然响起整齐呐喊：“北京——加油！”张羽涅循声望去，看见张继科和山东队队员不知何时溜进观众席，正举着矿泉水瓶当助威棒敲击。

江苏队请求暂停。李隼抓紧时间画战术板时，张羽涅突然伸手点向某个角落：“打陈晴正手位空档，她重心调整慢。”

重新上场后，丁宁果然连续两个球偷袭正手位得分。江苏教练气得摔了毛巾。

决胜盘轮到张羽涅压轴出场。她拎着球拍走向球台时，全场突然静了一瞬。江苏队小将杨影站在对面，喉结紧张地滚动。

第一球就成了心理战。杨影发球时抛得极高，试图用延迟击球扰乱节奏。张羽涅等球落到几乎触台才出手，拍面轻抖间球已带着诡异侧旋砸向对方底线。

“11:3”、“11:5”、“11:4”——比分牌变换得像无情的秒表。杨影每次失误都会引发江苏观众的哀叹，而张羽涅得分时只有零星的北京欢呼刺破沉寂。

赛点球，杨影孤注一掷放出高球。张羽涅连续扣杀七板，每一板都砸向同一个落点。第八板扣杀后，乒乓球直接打飞了杨影额前的碎发。

比赛结束的哨声与乒乓球撞击挡板的巨响同时迸发。张羽涅习惯性去握对手的手，却发现杨影正蹲在地上捡拍胶——刚才那球震脱了她的拍柄涂层。

北京队3:1获胜的比分亮起时，张羽涅被队友们围住。郭跃把冰水浇在她背上，丁宁往她手里塞了根剥好的香蕉。喧闹中她抬头望向看台，张继科正举着手机拍摄，镜头反光晃过她的眼睛。

江苏队员默默收拾背包，杨影眼睛通红地缠着手胶。张羽涅走过去，从腕上解下备用护腕递过去：“下次打我再赢回来。”

护腕的红色淹没在深蓝队服里。场灯渐次熄灭时，北京队的欢笑与江苏队的叹息都融进金陵城的暮色。而更残酷的淘汰赛，明日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