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
南京奥体中心像一枚巨大的贝壳,浸泡在十月的晚风里。黄昏时分,各代表团大巴沿着江岸线驶来,车灯串成发光的珠链。张羽涅靠在北京队的车窗上,指尖无意识地划着玻璃上凝结的水汽。
“等会儿举牌得笑啊!”陈玘从前座探过头,手里挥着江苏队的吉祥物,“像我们金麟这样呲牙笑!”他扯着嘴角做出夸张表情,被王皓用秩序册轻拍后脑勺。
张继科坐在山东队区域,目光穿过十几排座椅,落在北京队那片红色运动服上。
运动员通道里弥漫着驱风油和汗液的气味。上海队的王励勤正用上海话和工作人员开玩笑,广东队马琳在调整旗杆角度。当北京队走进预备区时,人群自然分开一条通道——张羽涅走在最前面,手里稳握着京字旗,旗角扫过王皓的护膝。
“紧不紧张?”郭跃小声问。
张羽涅调整了下旗杆高度:“比打决赛轻松。”
远处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如潮水般漫过通道。开幕式开始了。
《运动员进行曲》震得地面发麻。江苏队作为东道主第一个入场,陈玘举旗的手臂肌肉绷得死紧,笑容却灿烂得晃眼。山东队经过时,张继科故意放慢脚步,旗杆险些扫到辽宁队的横幅。
北京队入场瞬间,看台突然掀起声浪。张羽涅抬臂挥旗的动作干净利落,红旗在她肩头翻卷成燃烧的云。摄像机追着她拍了足足十秒,大屏幕上她的侧脸冷静得像雕塑。
“镜头快怼脸上了也不笑?”央视记者嘀咕。
搭档轻笑:“她笑一下能上头条你信不信?”
文艺表演的烟花炸开时,王皓正借着光亮补笔记,陈玘抢过本子画了个猪头。
张羽涅望着天幕上绽开的金色牡丹,忽然觉得袖口被轻扯。郭跃偷偷递来颗奶糖:“楠姐让给的,说补充体力。”
糖纸剥开的细响淹没在合唱声中。甜味漫上舌尖时,她看见看台最高处有闪光灯亮成星河——那里坐着张继科和山东队的少年们,正举着手机拍下她的方向。
退场时人潮汹涌。陈玘的旗杆卡住了上海队的横幅,王皓忙着帮志愿者拾散落的节目单。张羽涅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忽然手腕被轻轻握住。
“鞋带。”张继科的声音擦过耳际,很快松手消失在人海。
她低头,看见散开的鞋带已被系成整齐的蝴蝶结。旗杆上的京字红绸拂过手背,像某种温柔的烙印。
今夜金陵无眠,而征途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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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科内心小活动
张继科盯着鞋尖前第三块地砖的裂缝,喉结无意识地滚动。鼻腔里全是她洗发水的薄荷味,混着体育馆特有的塑胶气味,搅得他胃里发紧。刚才系鞋带时指尖蹭到她腕骨皮肤,比乒乓球表面细腻千万倍的温度,现在还在指尖烧着。
旗杆硌在肩胛骨有点疼,但他不敢动。怕一动就惊散这片刻的、被淹没在人潮里的独处。余光里她的红色队服下摆拂过自己深蓝运动裤,像奥运赛场上交错的红蓝双色球。
看台欢呼声浪震耳欲聋,他却只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该说点什么的,比如“旗很重吧”或者“你头发沾到彩带了”——结果出口的却是笨拙的“鞋带”。她低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那里瞬间起了一片隐秘的战栗。
人潮推着他们向前时,他偷偷攥紧右手,试图留住那点转瞬即逝的触感。掌心里,全是潮湿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