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之戏

国庆假期的第三天,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简邂咬着冰棒走在徐治宁身侧,两人都穿了件宽松的衣服。商场玻璃墙外的温度表指向 35℃。​

“常景天这几天没找你?” 徐治宁拿起件白 T 恤往他身上比,袖口的奶茶渍蹭到简邂胳膊,“平时下课他都要黏着你讲题,这次倒奇了。”​

简邂舔掉唇角的巧克力酱,视线掠过试衣间镜子。镜里徐治宁笑得张扬。“谁知道。” 简邂语气平淡。​

“天哥,真要这么干?” 电话里的声音发虚,“徐治宁他家虽说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正经做生意的……”

“闭嘴。” 常景天捏着钢笔的手青筋暴起,笔尖在 “核心供应商” 几个字上戳出个洞。

常景天的书房里,落地窗将阳光筛成金箔,铺满徐治宁家公司的资料。指尖在平板上圈出两家地产公司的名字,红笔像在纸上洇血。“那两家的偷税证据寄出去了?”​

“早妥了小天总,不出三天就得被税务局盯上。” 张叔的谄媚透过听筒渗过来,“宁致科技跟他们绑在一条船上,跑不了。”​

常景天抓起桌角的游乐场门票,两张连号的票根被撕成碎片,纸屑飘进垃圾桶时,像徐治宁那张碍眼的笑脸。手机震了震,简邂发来猫咪打滚的表情包:“国庆作业借抄?”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只回了个 “好”。​

徐治宁的朋友圈更新了半小时前的照片。简邂举着两杯冰沙站在冷饮摊前,阳光把侧脸晒得发亮。常景天的指腹重重戳在屏幕上,简邂耳边那缕被风吹起的头发,本该是他伸手去捋的。​

“李老板。” 他拨通供应商电话,窗外蝉鸣聒噪得像要钻进脑壳,“德国芯片的事,我替宁致结货款,再加一成定金。” 冰格碰撞声从听筒传来,他补了句,“明天起,断供。”​

对方沉默十秒,传来咬牙声:“…… 行。”​

挂了电话,常景天换上和简邂同款的白 T 恤。镜里两人穿着相似的衣服,他对着镜子笑了笑,眼底翻涌着要把徐治宁碾碎的热浪。母亲拎着西瓜进来时,他正盯着冰箱里的抹茶冰淇淋 —— 简邂爱吃的口味,现在看来像堆廉价的糖霜。​

窗外阳光越来越烈,柏油路蒸腾着热气。常景天知道,这场针对徐治宁的风暴,才刚卷起第一阵沙尘。​​

国庆第四天下午,徐治宁的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他正给简邂挑遮阳帽,帽檐阴影落在简邂睫毛上,投出一小片凉荫。​

“谁啊?” 简邂抢过手机,屏幕上 “小张” 两个字跳得急促,“你爸公司的?”​

徐治宁接起电话,笑脸瞬间垮了。“断供?上周不是说好了备货吗?” 他嗓门陡然拔高,引得周围人侧目,额角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

简邂摩挲着草帽的草编纹路,指尖硌得发痒 —— 像在数倒计时。“出什么事了?” 他适时掺了点担忧,帽檐下的眼睛却亮得发冷。​

“供应商突然断货,生产线要停了。” 徐治宁抓着头发,平时整齐的发丝此刻乱糟糟的,“我送你回家。”​

“不用。” 简邂把帽子扣在他头上,“快去忙。”​

看着徐治宁往商场出口跑的背影,简邂掏出手机给常景天发消息:“国庆忙啥呢?”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嘴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 好戏该开场了。​

徐治宁冲进车间时,吊扇转得人头晕,机器声稀稀拉拉的。小张蹲在地上攥着断电的开关,脸热得通红:“仓库芯片见底了,李老板说以后都不供了。”​

“他疯了?” 徐治宁踹向废料箱,铁皮哐当巨响,“合同没到期!”​

会计抱着账本跑过来,衬衫后背浸出深色汗印:“银行拒贷了…… 有人匿名举报我们偷税漏税。”​

“放屁!” 徐治宁的吼声在车间回荡,“我们月月交税!”​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商场,简邂笑着说 “国庆适合发呆”。那时冰沙甜得发腻,怎么一夜之间,天就塌了?​

合作的地产公司发来函件照片。PDF 文件泛着白光:“终止合作,追究违约金。” 徐治宁的手指冰凉,明明车间热得像蒸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去常氏集团。”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小张在后面喊 “徐总”,他没回头。​

常氏大厦门口的喷泉喷着水雾,彩虹在水珠里闪闪烁烁。徐治宁被保安拦住时,常景天刚好从旋转门出来,穿着和简邂同款的白 T 恤,手里拎着提拉米苏蛋糕盒。​

“常景天!” 他冲过去攥住对方胳膊,布料下的肌肉硬得像石头,“是你干的?断我货源,举报我公司 ——”​

常景天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掏帕子擦了擦,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说话讲证据。” 他晃了晃蛋糕盒,奶油甜香混着热气飘过来,“简邂想吃这个,我送过去。”​

“你无耻!” 徐治宁的拳头挥过去,被对方侧身躲开,拳头砸在大理石柱上,指节疼得发麻。​

常景天凑近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冰碴子:“小心点。太阳这么大,摔一跤会很疼的。”​

他转身上车,车窗升起的瞬间,徐治宁看见他嘴角那抹胜券在握的笑。天空突然阴下来,太阳被乌云吞了,闷雷在远处滚过。喷泉的水雾落在脸上,凉得像要结冰。​

国庆最后一天,简邂在医院门口看见徐治宁。​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旧 T 恤,领口皱巴巴的。看到简邂时,他眼睛亮了亮,像溺水者抓住浮木:“简邂,你怎么来了?”​

简邂手里的冰镇可乐凝着水珠,滴在地上洇出湿痕。“路过。” 他视线越过徐治宁,落在医院玻璃门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徐治宁的手僵在半空。“公司破产了。” 他声音发颤,“房子也卖了…… 你不觉得突然吗?”​

简邂摩挲着可乐瓶,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嗯。” 他应了一声,再没多余的字。早在常景天第一次看徐治宁盯自己瞪眼睛时,他就知道会有这天 —— 两个拔尖的人容不下彼此,他只需要轻轻推一把。​

“是常景天干的,对不对?” 徐治宁的声音陡然拔高,血丝爬满眼球,“你早就知道了?”​

简邂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得像潭死水。“不知道。” 他转身就走,书包带在背后晃出冷漠的弧度。​

手机震了震,常景天发来消息:“明天上学给你带礼物。” 简邂回了个 “好”,然后拉黑了徐治宁的号码。

公交到站时,雨点正好砸下来。简邂透过车窗看过去,徐治宁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空可乐瓶,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母亲在收拾国庆照片,递过来一张:“你和徐治宁运动会合照,你们班总分第一呢。” 照片上徐治宁勾着他的肩,两人胸前都挂着金牌。简邂扫了一眼,随手扔在茶几上。​

窗外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响。医院的方向隐在雨幕里,像被吞噬的剪影。简邂看着窗外,嘴角噙着笑 —— 年级排名表上,终于只剩他一个人的名字了。​

雨幕中,徐治宁蹲在医院门口,肩膀剧烈耸动。雨水灌进衣领,混着眼泪往下流。他想不通昨天还一起吃冰沙的人,今天怎么能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他,更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回来上学第一天,简邂在教室门口撞见常景天。​

他穿着崭新校服,拎着礼盒,看到简邂时眼睛发亮:“给你带的礼物……”​

后来听说,常景天父亲知道了他做的事,把他揍得半个月不敢抬头,信用卡被没收,每天在仓库搬箱子,晒得黝黑。​

再后来,简邂在放学路上遇见徐治宁。他骑辆二手电动车,车筐里放着保温桶,大概是去给住院的父亲送饭。看到简邂时,他下意识停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简邂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校服袖口扫过电动车把,带起一阵风。​

徐治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慢慢低下头。保温桶提手硌得手心生疼,雨又开始下了,不大,却足够打湿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进车筐,细碎的声响像谁在无声地哭。​

教室窗外的梧桐叶黄了。年级排名表换了新的,简邂的名字孤零零地排在第一。他偶尔看向后排的空座位,眼神平静得像从未认识过那个叫徐治宁的人。​

秋风卷起试卷边角,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这场由他暗中推动的落幕,终究无人知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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