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平庸之恶

我回到家，反锁上门。

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拿出信号探测器，更加仔细地检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尤其是那些之前可能忽略的地方：空调出风口、电源插座内部、窗帘杆顶端……

没有发现新的摄像头或窃听器。

但这并不能让我安心。

他们不需要物理监控。

他们可能正通过某种我更难以察觉的方式，在看着我。

比如，入侵了我的手机基站定位，或者公共摄像头网络。

我知道，一场表演必须开始了。

我要演给他们看。

演一个因为接连卷入罪案、生活失控而逐渐崩溃的程序员。

我拉上所有的窗帘，让房间陷入一种永夜的状态。

外卖盒子和空饮料罐开始堆积在墙角，散发出食物腐败的酸味。

我故意在深夜里弄出很大的动静，摔东西，对着墙壁嘶吼。

我在电脑上搜索那些黑暗网络的入口，浏览那些灰色的论坛，留下焦躁而危险的足迹。

我把自己从一个逻辑缜密的程序员，变成一个充满噪点、即将崩溃的乱码。

我知道，他们在看。

他们像观察实验室里的动物一样观察着我。

他们在等待我彻底滑向深渊的那个瞬间。

一周后，那个预料中的电话来了。

又是一个伪装过的号码。

我接起来，让声音听起来沙哑而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喂？”

“陈默先生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专业，甚至有点礼貌。

“我们注意到您在网络安全领域的卓越能力，有一个项目，或许您会感兴趣。”

他报出了一个高得令人咋舌的酬金数字。

工作内容语焉不详，只说是为“高端客户”提供“数据安全保障”。

我知道，鱼线绷紧了。

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犹豫、贪婪，和一丝走投无路的迫切。

“什么样的项目？安全吗？”

“绝对安全。详情面谈。明天晚上九点，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

“好……好吧。”我答应下来，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挂了电话，地址短信进来了。

城西，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

比蓝爵会所更偏僻，更适合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走到那个可能还存在的老摄像头能看到的位置，拿起一罐啤酒，猛灌几口，然后把空罐子狠狠捏扁，扔进那堆垃圾里。

表演必须全方位，无死角。

我坐到电脑前，最后一次检查我的准备。

几个伪装成普通文件的追踪程序。

一个紧急情况下一键发送所有证据的死亡开关。

一套简单的防身装备。

然后，我格式化了我常用的硬盘。

看着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感觉像是擦掉了过去某个版本的自己。

我从衣柜里拿出那套唯一的西装，仔细穿上，打好领带。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神深处却冷静得可怕。

明天晚上，我要去的不是面试。

是猎场。

而这一次，我是走进去的猎物。

也是握着猎枪的猎人。

我拿出加密手机，将我所有的计划、那个仓库地址、以及我的推测，再次发给了李警官。

邮件标题只有一个词：“收网”。

发送完毕，清除所有痕迹。

我关掉灯，坐在黑暗里，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

等待黎明到来。

等待夜幕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