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1-《香水》-第7章-火光中的对峙
后半夜的风带着哨音刮过洞口，藤蔓被吹得沙沙作响。玛莎早已睡熟，呼吸间还带着轻微的咳嗽声。安娜和格雷诺耶并排靠在石壁上，火把的光晕在洞顶投下晃动的影子。
“你闻过最特别的气味是什么？”安娜忽然问。她总好奇，在他那个由气味构成的世界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风景。
格雷诺耶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他抬起手，指向洞口的方向，又指向火堆，最后落在安娜的发梢。他说道：“是风里的雪味，是火里的草木味，是你头发上淡淡的薰衣草香”。
安娜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原来在他眼里，最特别的气味，从来都不是什么珍稀香料，而是这些寻常日子里触手可及的味道。
就在这时，洞口的藤蔓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有人闯进来了！
“找到你们了！”刀疤脸的声音像淬了冰，带着令人牙酸的狞笑。他手里举着匕首，火光映在他脸上，那道疤痕扭曲得像条蜈蚣，“小杂种，跑啊！我看你这次往哪跑！”
格雷诺耶猛地站起来，把安娜往身后一挡，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他没有武器，只能死死地盯着刀疤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妈妈！”安娜下意识地去扶玛莎，却发现母亲已经被惊醒，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比纸还白。
“别碰我妈妈！”安娜挡在玛莎身前，尽管声音在发颤，却死死地瞪着刀疤脸，“你要找的是我们，放她走！”
“放她走？”刀疤脸嗤笑一声，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你们三个，一个都跑不了！工头说了，抓住那小杂种有赏，至于你们两个……”他的目光在安娜和玛莎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卖去窑子，也能换几个钱。”
玛莎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抓住安娜的胳膊。
夜幕如浓稠墨汁，沉甸甸地压在山洞之上，洞内火光摇曳，将刀疤脸那凶神恶煞的面容映照得愈发狰狞。他手持匕首，一步一步朝着安娜、格雷诺耶和玛莎逼近，每一步都似重锤敲击在三人的心头。
安娜迅速将母亲和格雷诺耶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决然。她身形虽单薄，可前世身为医生的经历，让她熟知人体构造，此刻正飞速在心中盘算应对之策。玛莎则躲在安娜身后，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揪着安娜的衣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小鬼头们，还有你这个老女人，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刀疤脸恶狠狠地叫嚷着，在当时欧洲社会，底层人之间的冲突与争斗频繁，像他这样的无赖对弱者的称呼也尽显轻蔑。
就在刀疤脸距离他们仅一步之遥，匕首闪着寒光刺向安娜的瞬间，安娜瞅准他攻击时露出的空当，猛地蹲下身子，用尽全身力气踢向刀疤脸的膝盖内侧。这是人体膝关节中极为脆弱的部位，掌管着腿部屈伸的重要韧带便在此处。“砰”的一声，这一脚力道十足，正中目标，刀疤脸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臭丫头，竟敢反抗！”刀疤脸怒吼，手中匕首顺势朝安娜狠狠刺去。安娜早有预判，侧身一闪，匕首擦着她的衣衫划过，带起一阵冷风。
趁刀疤脸因单膝跪地身体失衡的瞬间，格雷诺耶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小兽，迅速从地上抄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朝着刀疤脸的太阳穴砸去。刀疤脸察觉到危险，头猛地一偏，石头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尖锐的棱角瞬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恼羞成怒的刀疤脸，左手猛地抓住格雷诺耶的手臂，用力一甩。格雷诺耶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地撞在山洞石壁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格雷诺耶！”安娜心急如焚，眼中燃起怒火。而此时，玛莎惊恐地尖叫起来，恐惧几乎将她淹没，但看到女儿和格雷诺耶身处危险，一股母性的力量支撑着她。她慌乱地在周围寻找可用之物，终于发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安娜瞅准刀疤脸攻击格雷诺耶后，因发力过猛而短暂露出的后背空当，像猎豹一般迅速扑上去。她双手如钳子般紧紧锁住刀疤脸的脖子，右手找准时机，狠狠戳向他耳后根下方的迷走神经区域。
刀疤脸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手中的匕首无力地挥舞着。他拼命挣扎，用肘部狠狠往后撞去，正中安娜的腹部。安娜吃痛，却咬着牙不肯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玛莎鼓足勇气，冲上前去，将手中的石头砸向刀疤脸。石头砸在刀疤脸的肩膀上，虽未造成致命伤，却让他分了神。格雷诺耶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地站起身来。他看到不远处地上有一根粗壮的树枝，急忙跑过去捡起来。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刀疤脸的后颈挥去。
“咔嚓”一声，树枝狠狠砸在刀疤脸的后颈上，应声而断。刀疤脸的身体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哐当”落地。他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一丝恐惧与慌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双手无力地想要掰开安娜的手。
安娜趁机一脚踢在刀疤脸的胸口，刀疤脸向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绵软无力，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别……别过来……你们这些恶魔！”刀疤脸惊恐地看着安娜、格雷诺耶和玛莎，眼中的凶狠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安娜警惕地盯着刀疤脸，捡起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刀疤脸见状，连滚带爬地往洞口退去，嘴里还不住地求饶：“饶命啊，各位少爷、小姐，老夫人，我错了……”
直到刀疤脸消失在洞外的黑暗中，安娜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迅速跑到格雷诺耶身边，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格雷诺耶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垂着，微微颤抖。
“让我看看。”安娜轻柔地说道，小心翼翼地托起格雷诺耶的手臂查看伤势。只见手臂上有一道擦伤，血迹已经凝固，周边的皮肤也因为撞击变得青紫肿胀。她皱了皱眉头，深知以目前的条件，想要处理好伤口并非易事，但还是决定尽自己所能。
她迅速环顾四周，在山洞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干燥的苔藓。凭借着前世作为医生的经验，她知道苔藓具有一定的止血和消炎作用。安娜快步走过去，将苔藓收集起来，然后回到格雷诺耶身边。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安娜轻声说道，随即将苔藓轻轻地敷在格雷诺耶的伤口上。格雷诺耶微微皱眉，紧咬着嘴唇，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处理完格雷诺耶手臂上的伤，安娜又仔细检查了他身上其他部位，确认没有其他严重的伤口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安娜。”格雷诺耶看着安娜，眼中满是感激。
“别客气，我们是一起的。”安娜微笑着回应，可笑容中却难掩疲惫。
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夜枭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两人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警惕地看向洞口。
“他……不会又回来了吧？”格雷诺耶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安娜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他伤得不轻，短时间内不敢再来了。但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说着，她再次握紧手中的匕首，以防万一。
随后，玛莎也缓缓走过来，坐在他们旁边，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神情。
安娜看着洞外漆黑的夜色，陷入了沉思。经过这场生死搏斗，她知道，他们以后的路将会更加艰难，但只要三人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找到生存的希望。
“格雷诺耶，我们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安娜打破了沉默，目光坚定地说道。
格雷诺耶点了点头，说道：“嗯，我听你的。可我们要怎么做呢？”
安娜思索片刻，说道：“我们需要先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作为以后生活的地方，原先的那个小镇有皮革厂的人在，我们回不去了。”
格雷诺耶看着安娜，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光芒，说道：“好，不管怎么样，我都和你一起。”
玛莎也连忙点头，“对，女儿，妈妈听你的。”
在这寂静的山洞里，三人轻声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他们的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尽管未来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此刻，他们彼此依靠，共同怀揣着对生存的渴望，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接下来的路，全靠格雷诺耶的鼻子。
他们要穿过一片密林时，格雷诺耶突然停住：“不能走这边，有蛇。”他指着前方的灌木丛，“闻着有股腥甜的潮气，是毒蛇的味道。”安娜和玛莎吓得立刻后退，跟着他绕了条远路，果然在刚才那片灌木丛里看到一条碗口粗的花蛇，正盘在树杈上吐信子。
过沼泽地时，格雷诺耶总能准确避开那些看似结实、实则一踩就陷的泥潭。“硬土有草根的涩味，烂泥是腐叶的腥气，不一样的。”他解释着，脚步轻快地踩在安全的地块上，像只熟悉地形的小鹿。
就连找水源和食物，也全凭他的嗅觉。他能闻出哪棵树上的野果熟透了，哪处溪涧的水带着矿物的清甜、可以直接喝。有一次，玛莎差点摘了有毒的浆果，被格雷诺耶一把按住：“这个有苦味，藏在甜香里，不能吃。”
安娜看着他，心里渐渐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总被人当成怪物的少年，这份“不一样”的天赋，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山里，竟成了最可靠的护身符。
三天后，当他们走出最后一片密林，看到河谷对岸的小镇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镇子不大，炊烟袅袅，市集的喧闹声隐约传来，带着烟火气的暖香飘过来，驱散了他们一身的疲惫和血腥。
“终于到了。”玛莎瘫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房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安娜也笑了，转头看向格雷诺耶。他正望着小镇，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好奇，又带着点怯生。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洗干净的头发照成浅棕色，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
“你闻闻，这镇上有什么？”安娜故意逗他。
格雷诺耶仔细闻着空气里传来的各种味道，认真分辨道：“有面包的麦香，有铁匠铺的硫磺味……还有很多种类的花香。”他指向镇西头那个方向，“花香就在那里。”
安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隐约能看到一片五颜六色的花圃。她看着格雷诺耶对花香各外关注的眼神，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格雷诺耶，”她说，“你能闻到那么多别人闻不到的气味，又能分辨得那么清楚……你说，要是我们把那些好闻的花和草，像那作坊一样用蒸汽蒸出来，做成能留住香味的东西，会不会有人买？”
格雷诺耶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留住香味？”
“对。”安娜点头肯定道，“就像把玫瑰花的味道留下来制成香水或香薰，卖给那些喜欢玫瑰花香的人。这或许……能成为我们在镇上活下去的法子。”
玛莎也来了兴致：“我见过贵妇人用的香膏，闻起来就像新鲜的玫瑰！要是我们能够做出来，肯定能卖不少钱！”
格雷诺耶嗅着远处飘来的花香，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人，轻轻“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赞同。他能想象出那些飘散的香气被锁住的样子，像把转瞬即逝的美好装进罐子里，这似乎是件很奇妙的事。
阳光穿过河谷，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朝着小镇走去，脚下的路不再是泥泞的山路，而是渐渐平坦的土路。格雷诺耶走在中间，鼻尖萦绕着小镇的烟火气、同伴的气息，心里充满了关于“留住气味”的期待。
他不知道前路会怎样，但他知道，有了这鼻子，有了身边人的陪伴，或许真的能在这个陌生的小镇，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