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了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其他人,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挽弦似乎料到了她想问什么,终于侧过身来。

他苍白的脸上空洞洞的,没有任何表情,连语气都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当年与殿下交好的那些人,我一直在找。”

“很多年了。”

他顿了顿,吐出几个字。

“一个……都没了。”

牧䪩也拎起了酒坛,将那清冽的酒液尽数倾倒在墓碑前。

酒水渗入干涸的泥土,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转瞬即逝。

挽弦的声音很轻,在冷寂的空气里飘散。

“月兮走的那天,雪下得很大。”

“他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与我对弈了一局,从深夜,一直下到天亮。”

“天亮时,他抱着手炉,倚在廊柱上,呵出的气都是白的。”

“他问我,要不要陪他去河边走走?”

挽弦的叙述平铺直叙,没有丝毫起伏,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陈年旧事。

“城外灾民的事很急,我没空。”

“我让他等我回来。”

“可等我处理完所有事,再赶回来的时候……”

他的声音在这里卡了一下,几乎要被风吹碎。

“……得到的消息,是他投了河。”

牧䪩看着他单薄得随时会倒下的背影,再听着那几乎不成句的声音,心口一阵阵地抽紧。

“都过去了。”她的话音干涩,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牧䪩上前一步,伸手想扶住他,声音沉得吓人:“你的身子要紧,容仙说……”

挽弦没等她说完,就轻飘飘地接过了话头。

“我知道。”他低低咳了一声,语气里竟带上一丝认命般的浅笑。

“他不愿我来这里,还想着……再替我拖延几日。”

“拖延?”

牧䪩心头那根弦骤然绷断,怒火混着尖锐的心疼一并冲上脑门,嗓音都变了调!

“说得跟你明天就要入土了似的!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她一把攥住挽弦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我回来了!你听见没有?天塌不下来!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许想,给我老老实实养病!”

挽弦被她吼得一怔,随即无可奈何地牵了牵唇角。

可那笑意还没来得及漾开,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撕得粉碎。

“咳……咳咳咳……”

他猛地弓下身子,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咳散架。

“挽弦!”

牧䪩的滔天怒火瞬间被冰冷的惊恐浇灭,她慌忙伸手扶住他,一下下给他顺着背。

掌心之下,那具身体只剩下一把硌人的骨头,每一次抽搐都疼得她心尖发颤。

好半晌,那骇人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下去。

挽弦费力地直起身,脸色比雪还要白。

他没再看牧䪩,而是将视线最后一次投向那方沉默的墓碑,声音很轻,却异常郑重。

“月兄,我们先走了。”

“明日再来看你。”

挽弦的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全靠牧䪩半扶半撑着才没有倒下。

行至半路,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容仙坐在车辕上,面色沉凝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朝车厢内偏了偏头。

牧䪩将挽弦扶上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容仙递进来一碗还温着的药,药味苦涩,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

挽弦接过来,对车外的容仙低语。

“多谢。”

容仙没有应声,只扬起马鞭,车轮碾过碎石,辘辘地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一时只有颠簸的声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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