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离开
奚洐将她带到马前,手臂一揽,竟是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稳稳地放在了马背上。
随即,他翻身利落地跨上马,坐在她的身后,双臂如铁钳一般,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那冰冷的铠甲硌着她的背,属于他的气息,混杂着血与火的味道,将她彻底禁锢。
“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的声音就在耳后响起,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我想……你会想见的。”
马蹄声戛然而止。
浓烈的血腥气混着焦土的味道,瞬间灌满了她的鼻腔。
入目之处,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那些勉强活着的兵士,或抱着残肢,或靠着墙根,目光空洞。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牧䪩的心跳漏了一拍,胃里一阵翻搅。
奚洐翻身下马,不容分说地将她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手腕被他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力道之大,让她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的脚步。
他拉着她,径直穿过这片修罗场,停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前。
一股浓郁到呛人的药味从里面飘出,混杂着血腥气,形成一股更诡异的味道。
棚内光线昏暗,一个瘦削的身影正专注地搅动着一口半人高的药罐。
那背影……
牧䪩的脚步蓦地顿住,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连呼吸都忘了。
喉咙干涩得厉害,她颤抖着嘴唇,几乎是用气音挤出了一个名字。
“容仙……?”
那个搅动药罐的背影猛地一僵,随即豁然转身。
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脸清瘦憔悴,沾着烟灰和药渍,可那眉眼,分明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模样。
真的是他!
牧䪩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巨大的酸楚和狂喜瞬间涌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容仙脸上的疲惫和麻木瞬间褪去,被巨大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所取代。
“阿䪩!”
他扔掉手里的木勺,踉跄着就要朝她走来。
就在此时,棚子的帘子被一只血手猛地掀开,一个浑身浴血的兵士嘶吼着冲了进来:“医师!快!快救救他!”
容仙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道痛苦而挣扎的视线。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声音恢复了冷静和急切。
“把他抬到那去!快!拿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来!”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收紧,奚洐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从那片混乱中强行抽离。
“这里很快就会被放弃,大部分人已经撤往南边。”他拉着她,转身离开那间充斥着生离死别的棚子。
“等处理完,你和他一起离开。”
牧䪩仰头,声音艰涩地挤出喉咙。
“那你呢?”
“不跟我们一起走?”
奚洐垂眸,冷硬的铠甲泛着暗红的光,那上面沾的,是谁的血。
“我留下。”
他的声音平直,没有半分波澜,却字字砸在她的心上。
“杀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留下。”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的职责,就是护送你平安离开。你去南边找挽弦,你们活着,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牧䪩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在硝烟中依旧棱角分明的脸,再多劝说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