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了
月兮沉默了很久,久到牧䪩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牧䪩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看着他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的单薄衣衫,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月兮,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她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如刀割:“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
“万一怎样?”月兮终于回过头,眼中有一种奇异的、燃烧般的光芒,“万一我死了?”
牧䪩被他的话惊得呆立当场。
“月兮,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能说?”月兮又笑了,是那种全然不顾的苦笑,“牧䪩,你知道吗?这十年来,我想过无数次。我想,若是我死了,在黄泉路上,是不是就能等到你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毕竟,人死了,就再也躲不掉了,对不对?”
牧䪩刚想阻止他说下去,月兮却抢先一步,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地砸进她心里:“我曾偷偷许愿,用我余下的寿数,换你一点音讯就好。”
他看着她陡然睁大的眼睛,竟还笑了一下,那笑意薄得像窗纸,一捅就破。
“可我太贪心了,牧䪩。”
“你回来了,我便不想死了。我又想……再多活一些时日。”他顿了顿,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脸,仿佛要将这十年错过的光阴全都看回来,“我想把你关起来,锁起来,让你哪里也去不了,永远待在我身边。”
他像个坦白罪行后,等待审判的犯人,轻声问:“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疯子!”
牧䪩的骂声混着哭腔,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溃。她再也站不住,猛地冲上前,不顾一切地将他死死抱住。力道之大,撞得月兮踉跄了一下。
“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把脸埋在他单薄的肩窝里,眼泪浸湿了他带着草药味的衣衫,“月兮,你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
月兮的身体僵得像一块冰。
十年了,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却从没想过,她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抱着自己,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烟火气,还有…他贪恋了十年的温度。
僵硬的手臂迟疑了许久,久到牧䪩都以为他会把自己推开。可那只手,最终还是慢慢地、试探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上。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一下,又一下,笨拙地安抚着。
“牧䪩,”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嘶哑得厉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委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一句,比任何指责都更让牧䪩心痛。
她猛地松开他一点,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是这个意思了?”
“你走了。”月兮看着她,眼圈也红了,像个被抢了糖还要硬撑着不哭的孩子,“一走十年,一封信都没有。这还不够吗?”
“我……”牧䪩语塞,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傻瓜。”她最终只能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又软又气,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她伸手,胡乱地抹掉他脸上的湿意,也不知是他的泪,还是自己的泪。
“我怎么会不要你?”她重新将他抱紧,这一次,不再那么用力,而是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我从来,从来没有不要你。”
月兮终于不再紧绷,他卸下所有防备,将头靠在她的颈窝,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圈在怀里。身体还是那么瘦,硌得人生疼,可牧䪩却觉得,这是她最安稳的依靠。
良久,两人才分开。月兮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至少不再是那种死人一般的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