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光芒散尽，牧䪩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不再是那片幽闭阴冷的海底，身下是真实的柔软，鼻端是清雅的檀木香气，不同于海底的咸腥。

她试探着动了动，一种奇异的、几乎被遗忘的触感从下半身传来。

不是鱼尾在水中摆动的虚浮，而是实实在在的重量，两条腿交叠的触感。

牧䪩的心猛地一跳，撑着床榻坐起，一把掀开锦被。

一双属于人类的，光洁细腻，线条修长的腿。

她回来了！她真回来了！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膝盖，又蜷了蜷脚趾，那种踏实的掌控感，让她眼眶发热。

可下一瞬，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脸颊倏地烫了起来。

身上还是那件从海底带来的衣物，薄如蝉翼，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分起伏。

这在鲛人中尚可，若是在人前……

牧䪩不敢想，连忙抓过被子想遮掩一下。

她刚想四下看看，找件蔽体的衣物，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身上是笔挺的银色盔甲，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待他走近，牧䪩看清了他的脸，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此刻却添了许多风霜，眼角眉梢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与疲倦，眼神也比记忆中锐利了太多。

纵然如此，牧䪩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心口一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挽弦？”

那人脚步一顿，两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过来。

当他看清床榻上衣衫不整、形容狼狈的牧䪩时，先是瞳孔骤缩，随即，一股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一言不发，右手已经握住腰间剑柄，“呛啷”一声，长剑出鞘，毫不犹豫地朝着牧䪩心口疾刺而来！

剑风凛冽，带着死亡的气息。

“啊！”牧䪩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向床内侧翻滚。

冰冷的剑尖擦着她的发丝划过，狠狠刺入床柱，“嗤啦”一声，床幔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若是慢上分毫，此刻她恐怕已是剑下亡魂。

“挽弦！是我！我是牧䪩！”她撑着床榻，声音因方才的惊魂未定而发颤，急切地喊道。

男人的动作停住了，但剑尖依旧稳稳地指着她，眼神冰冷，充满了审视与戒备，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你是何人派来的？模仿得倒有几分相像。只是，这张脸一点也不像。”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沙哑许多，带着一丝嘲讽。

牧䪩顾不上他话语中的寒意和自己此刻的狼狈，连珠炮般说道：“挽弦，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牧䪩！你忘了？你养过一只小狸猫，叫团圆！你做的松鼠鳜鱼最好吃，还有你带我去红梅家采菌子……”

“团圆……”挽弦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但旋即被更深的警惕覆盖。“一派胡言！”他厉声打断，“牧䪩……她早就……”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咽了下去，只是眼底的怀疑与痛楚交织，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