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跳的证明
自那晚星空下的细微回握之后，颜书哲和叶玄言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新常态”。
颜书哲不再像之前那样草木皆兵地躲避，但也没有明确接受。她像是默认了叶玄言的靠近，却又固执地维持着最后一道防线，仿佛只要不亲口承认，就能假装一切都没变。
叶玄言显然深谙“温水煮青蛙”的精髓。他不再咄咄逼人地追问答案，而是将“追求”融入了每一天的细节里，变得更加自然，也更加难以抗拒。
早餐依旧会“多买”，但口味换成了她最近无意中提过想试试的新品；去图书馆占座，旁边会多放一个她喜欢的软垫；训练间隙递过来的水，瓶盖总是提前拧松的；甚至在她因为生理期而脸色苍白、强撑着训练时，他会不动声色地以“战术调整”为名，让队长减少她的跑动，然后在下训后，塞给她一盒温热的红糖姜茶，包装上依旧没有任何字样，只有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种被细致入微地照顾着、被默默守护着的感觉，像暖流一样一点点渗透颜书哲的心防。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习惯那些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的关怀。心跳失控的次数越来越多，看向他的眼神，也渐渐少了警惕，多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和依赖。
然而，“女生”的身份依然是横亘在她心中的一根刺，让她无法坦然。她害怕一旦彻底挑明，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会被打破，她小心翼翼维持的篮球梦也会受到影响。
这种纠结和摇摆，在一次队内体能测试时达到了顶点。
其中一项测试是心率监测下的折返跑。轮到颜书哲时，她戴上心率带，拼尽全力奔跑。测试结束，她累得几乎虚脱，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负责记录数据的队友看着仪器屏幕，惊讶地“咦”了一声：“书哲，你静息心率好低啊，而且峰值心率上去得快，恢复得也特别快！这数据，比很多老队员都漂亮！”
另一个队友凑过来看，也啧啧称奇：“真的哎！这心脏功能可以啊！怪不得场上那么能跑！”
颜书哲心里咯噔一下！静息心率低、恢复快……这通常是长期进行耐力训练的女性更容易出现的生理特征！男生虽然也有心率低的，但恢复模式往往有些差异！
她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叶玄言。
叶玄言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议论。他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仪器屏幕上还在跳动的数据曲线，眼神微微一动。
颜书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当场说出什么。
然而，叶玄言只是挑了挑眉，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伸手拍了拍那位队友的肩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明人家训练刻苦，天赋异禀。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跑两圈就喘得像风箱？”
他语气轻松，带着惯有的调侃，瞬间将队友的注意力引开了。大家哄笑起来，纷纷开始吐槽那个被说的队友，没人再深究颜书哲的心率数据。
颜书哲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叶玄言一眼。他却仿佛没看见，已经转身去拿自己的水杯了，只在擦肩而过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晚上天台，给你看个东西。”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带着一丝神秘。
晚上，颜书哲怀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再次来到了二楼露台。叶玄言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给你看这个。”他点开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些复杂的心肺功能数据和曲线图，看起来像是专业的运动医学报告。
“这是……”颜书哲疑惑。
“不同性别、不同训练水平的运动员，心率变异性和恢复模式的部分数据对比分析。”叶玄言指着屏幕上的几条曲线，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解一道数学题，“你看，虽然存在一些统计学上的趋势差异，但个体重叠区间非常大。仅凭心率数据，根本无法准确判断性别。顶尖的女运动员心率数据媲美甚至超过普通男运动员的情况比比皆是。”
他滑动屏幕，调出更多文献和案例：“所以，今天你的数据，完全可以用‘训练水平高、个人体质特殊’来解释，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颜书哲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专业术语，又抬头看看叶玄言平静而认真的侧脸。他……他居然特意去查了这些？只是为了告诉她，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堤防。鼻子有些发酸，眼眶微微发热。
他什么都替她想到了，用最实际、最可靠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扫清她所有的顾虑和恐惧。
“你……”颜书哲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你干嘛做这些……”
叶玄言收起平板，转过身，面对着她。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台昏暗的光线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
“因为不想看你总是担惊受怕的样子。”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而专注，“颜书哲，你想打球，就打。想赢，就去赢。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和承诺，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颜书哲的心上。
所有的犹豫、不安、伪装，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眼前这个人，看穿了她的一切，却选择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起了一片可以自由奔跑的天空。
颜书哲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叶玄言的目光，脸颊虽然还红着，眼神却不再闪躲。
“叶玄言，”她开口，声音还带着一点点颤，却异常清晰，“你之前说的……‘追我’那句话，还作数吗？”
叶玄言愣了一下，眼底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强压下上扬的嘴角，郑重地点头：“当然。永远作数。”
“那……”颜书哲抿了抿唇，心跳如擂鼓，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给你一个‘试用期’。”
“试用期？”叶玄言挑眉，对这个词感到新奇又好笑。
“对！试用期！”颜书哲像是找到了理论依据，理直气壮了一点，“就是……就是考察期！看你表现再决定转不转正！期间不准告诉任何人！不准影响我打球！不准得寸进尺！否则立刻终止！……怎么样？”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他，像只虚张声势的小猫。
叶玄言看着她明明害羞得要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色里格外悦耳。
“好。”他止住笑，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都听你的。颜书哲考官大人。”
他向前一步，轻轻拉起她的手，将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印在了她的手背上。触感温热而短暂，却带着无比的珍重。
“试用期员工叶玄言，报到。”他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眼底满是得逞的笑意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请多指教。”
颜书哲猛地抽回手，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转身就想跑。
“等等。”叶玄言叫住她。
颜书哲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考官大人，”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试用期员工可以提供叫醒和送餐服务。”
“……随便！”
颜书哲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脚步慌乱，却带着一丝轻快。
叶玄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郑重地输入：
【重大进展：获得“试用期”资格。里程碑式胜利。下一步计划：恪守“三不”原则，努力表现，争取早日转正。】
夜空下，星光温柔地洒落，仿佛也在为这场跌跌撞撞、终于明朗起来的双向奔赴，悄然点亮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