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是结束的开始
门板隔绝了外界，却隔绝不了颜书哲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纸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想追你的意思。”
叶玄言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耳根发麻，脸颊滚烫。
追她？他居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他知道她是女生，他知道她在伪装，他什么都知道！而他做的这一切，那些戏弄，那些观察，那些匿名的礼物，那些恰到好处的解围……竟然全都是因为……因为……
颜书哲把发烫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感觉自己像个烧开的水壶，头顶快要冒出热气来。羞窘、慌乱、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像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该怎么办？
承认？然后呢？接受他的“追求”？开什么玩笑！这太荒谬了！她混进男寝是为了打球，是为了变得更强，不是为了……不是为了谈恋爱的！而且对象还是叶玄言！那个总是笑得像狐狸一样、心思深不见底的家伙！
拒绝？可是……怎么拒绝？以什么身份拒绝？继续硬着头皮说“我是男生你别开玩笑”吗？在他已经彻底看穿一切的情况下，这简直就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一样自欺欺人。
颜书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迷茫。
这一夜，她毫无意外地再次失眠了。而且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一闭上眼，就是叶玄言那双带着笑意的、无比认真的眼睛，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想追你的意思”。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床板发出轻微的抗议声，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焦躁。
第二天，颜书哲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像游魂一样飘去上课。她刻意磨蹭到最后一刻才进教室，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完美避开所有可能和叶玄言产生视线交汇的路径。
然而，刚在角落坐下，一瓶她常喝的那个牌子的豆奶就被人轻轻放在了她的桌角。瓶身上还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
颜书哲浑身一僵，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那股干净的皂角清香已经飘了过来。
叶玄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极其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语气轻松如常：“早啊，‘弟弟’。哦不对，”他侧过头，压低声音，带着一点戏谑的纠正，“早啊，书哲学妹？”
“！！！”颜书哲的脸瞬间爆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头，又羞又怒地瞪着他，压低声音警告，“你……你闭嘴！”
“好，好，我闭嘴。”叶玄言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但眼底的笑意却浓得化不开。他果然不再说话，只是拿出书本，一副认真准备上课的好学生模样。
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颜书哲最大的干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投来的、带着温度和笑意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一整节课都心神不宁，老师讲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下课铃一响，她抓起书包就想跑。
“等等。”叶玄言长臂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他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下午训练别迟到，队长强调了重要性。”
颜书哲警惕地看着那张纸条，没接。
叶玄言挑眉，直接把纸条塞进了她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然后他不再停留，拎起书包潇洒地走了。
颜书哲捏着那张纸条，像是捏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才迟疑地打开。
上面根本不是什么训练通知，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PS.豆奶记得喝，早餐很重要。」
颜书哲：“……”
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想扔掉，犹豫了一下，却又鬼使神差地把它塞进了口袋。心里那种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家伙！明明已经摊牌了，却还是用这种“队友关怀”的套路！偏偏她还无法反驳！
接下来的几天，叶玄言彻底贯彻了“追求”行动。不再是之前那种若即若离的试探和匿名关怀，而是变成了光明正大、却又让人抓不住把柄的“特殊照顾”。
早餐会“刚好”多买一份她喜欢的口味；去图书馆会“顺便”帮她占好靠窗的座位；训练时会“无意”地把她掉落的球捡起来递给她，指尖相触时，会多停留那么零点一秒；甚至在她又一次因为躲避身体接触而差点摔倒时，他会第一时间伸手扶稳她，然后在她惊慌的目光中，自然地松开，仿佛只是队友间的互相帮助。
他的举动坦荡又体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他的意图，又不会让她在旁人面前感到难堪。那种被小心翼翼珍视着、被明目张胆偏爱的感觉，像细密的网，无声无息地将颜书哲包裹。
颜书哲的心防，在这温水煮青蛙般的攻势下，开始出现一丝丝的松动。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心跳失控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她依然会躲，会嘴硬，会在他靠得太近时脸红心跳地把他推开，但抗拒的力度，却一次比一次微弱。
周五晚上，颜书哲又一次被叶玄言以“讨论下周战术”为由，骗到了空旷的二楼露台。晚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战术呢？”颜书哲抱着手臂，没好气地问，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
“战术就是……”叶玄言笑着转过身，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巧的星空投影灯，按下开关，无数细小的光点瞬间投射在周围的墙壁和地面上，仿佛将一片微缩的星空搬到了眼前，“……这个好看吗？据说能缓解压力，助眠。”
柔和的光斑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眼睛亮得像其中最亮的星子。
颜书哲看着这片突如其来的小小星空，愣住了。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她不得不承认，叶玄言真的很会……让人心动。
“你……你就不能有点正经理由吗？”她小声嘟囔，语气却软了下来。
“追你，就是我现在最正经的事。”叶玄言看着她，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温柔。
颜书哲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发烫，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站在星空灯营造出的浪漫光晕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而暧昧。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是宿管阿姨和学生在说话。颜书哲做贼心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距离。
叶玄言却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力度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颜书哲浑身一僵，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别总是躲着我，书哲。”叶玄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几不可查的恳求，“给我个答案。行，还是不行？”
他的指尖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战栗般的酥麻感。
颜书哲的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膛，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握住的那一小片皮肤。她看着叶玄言近在咫尺的、带着期待和紧张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清晰的、等待审判的专注。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晚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星空灯的光斑无声流转。
良久，颜书哲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只是一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却让叶玄言的眼底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
颜书哲飞快地抽回手，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转身就往楼下跑，脚步慌乱得像后面有猛兽在追。
叶玄言没有追上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惶逃跑的背影，低低地笑出了声，心情好得像是拥有了整个星空。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备忘录，在最新一栏郑重地输入：
【回应：未明确拒绝，且有轻微回握。判定：曙光已现。下一步计划：耐心等待，持续温暖。】
而逃回房间的颜书哲，背靠着门板，捂着自己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和滚烫的脸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刚才……是不是……默认了什么？
完了。
颜书哲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小小的呜咽。
这场始于意外发现和过度好奇的搞笑日常，似乎终于要朝着某个更加复杂、也更加温暖的方向，不可逆转地狂奔而去了。
她的篮球梦想，她的伪装生活，还有那个让她心烦意乱又无可奈何的叶玄言……
一切，都仿佛只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