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口味笔记
自从那次晨跑之后，叶玄言似乎单方面默认了“体能训练搭档”的关系。颜书哲的躲避策略彻底失效，因为叶玄言总能精准地在各个场合“偶遇”她，尤其是食堂。
连续几天，只要颜书哲端着餐盘坐下，不出两分钟，叶玄言必定会端着比他丰盛得多的饭菜，自然而然地在她对面落座。
“好巧，‘弟弟’。”他每次都这么说，仿佛真的是巧合。
颜书哲从一开始的如坐针毡，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甚至有点破罐破摔了。反正躲不掉，食堂也不是她家开的，总不能不让别人坐。
但她很快发现，叶玄言并不仅仅是来吃饭的。他更像是一个细致入微的观察者，或者说……美食评论家？
“今天这个番茄炒蛋，”叶玄言尝了一口自己餐盘里的，然后很自然地从颜书哲盘子里夹走一块她还没动过的鸡蛋，仔细品味，“嗯，西窗口的糖放得比南窗口多，鸡蛋也更嫩一点。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的？”
颜书哲看着自己少了一块鸡蛋的盘子，愣了两秒，才憋出一句：“都……还行。”
“哦？”叶玄言挑眉，又极其自然地把一块自己餐盘里的红烧排骨夹到她碗里，“尝尝这个，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酱汁浓但不腻，肉炖得也烂。”
颜书哲看着那块突然多出来的排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确实更喜欢炖得软烂入味的肉类，因为……对伪装者来说，吃起来更斯文，不容易塞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小口吃了。味道确实不错。
叶玄言看着她细微的咀嚼动作和微微亮了一下的眼睛，嘴角弯了弯，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颜书哲没在意，以为他在回消息。
然而，类似的场景不断重复。
她多夹了两筷子的清炒莴笋，第二天叶玄言就会“刚好”打了一份，然后“吃不完”分她一半。
她避开不吃的辛辣香菜，叶玄言下次点餐时就会特意提醒师傅不要放。
她喝汤时微微蹙眉，叶玄言就会尝一口，然后说：“嗯，今天是有点咸了，下次我们去喝东边那家瓦罐汤，你肯定喜欢。”
他甚至能注意到她吃鱼时小心翼翼挑刺的样子，然后下一次，他餐盘里就会出现刺少肉嫩的鱼块，并且“顺手”把最大最好夹的那几块拨到她那边，理由是：“今天师傅手抖给多了，帮忙解决一下。”
颜书哲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的困惑，再到最后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投喂。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期待，今天叶玄言又会“刚好”打到什么合她口味的菜。
直到有一次，叶玄言去窗口打饭，手机随意放在桌上没锁屏。颜书哲无意中瞥了一眼，瞬间僵住。
屏幕显示的并不是什么聊天界面，而是一个手机自带的备忘录页面。最顶上一行标题是：「口味观察笔记」
下面列着几条简短记录：
· 「番茄炒蛋：偏好甜口，鸡蛋嫩滑。讨厌炒老的。」
· 「肉类：喜欢炖煮软烂入味的，红烧/酱香系。拒绝明显肥肉。咀嚼斯文（注意：非男生常见吃相）」
· 「绿色蔬菜：偏好清炒/蒜蓉，讨厌蚝油。喜欢脆爽口感。」
· 「忌口：香菜、内脏、过辣（轻微辣可接受，但会流汗脸红）」
· 「鱼：喜欢，但讨厌挑刺。倾向无刺或大刺鱼块。」
· 「甜度：接受豆沙、芋泥等中式甜馅。偏好微甜，拒绝过腻。（备注：喝豆浆不加糖）」
· 「汤品：喜欢清淡鲜甜类。厌恶油腻和过咸。」
颜书哲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他居然在做笔记？！这么细致地记录她的口味喜好？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观察了，这简直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正在窗口排队，背影挺拔的叶玄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毛骨悚然？还是……受宠若惊？
叶玄言端着两份饭回来了。一份是他的，另一份……是颜书哲最近常点的几个菜的合集，而且分量搭配得恰到好处。
他把那份推到她面前，极其自然地说：“今天这几个菜看起来不错。”
颜书哲没有动筷，只是看着他，声音有些干涩：“你……为什么？”
“嗯？”叶玄言抬起头，对上她复杂的目光，又瞥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地锁屏或掩饰，反而笑了起来，拿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坦荡得让人无从指责：
“哦，这个啊。”他点开那条备忘录，甚至还往下滑了滑，下面居然还有「图书馆偏好座位」、「洗澡大致时间段」、「情绪观察（紧张时会摸耳垂）」等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条目！
“队里不是要安排下次聚餐嘛，”叶玄言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理直气壮，“队长让我统计一下大家的口味偏好和忌口，免得点菜出问题。我顺便就把平时观察到的都记下来了。怎么样，‘弟弟’，哥观察得仔细吧？是不是很感动？”
颜书哲：“……”
她看着叶玄言那张写满“快夸我细心”的脸，一时竟分辨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用整个球队当借口？这理由也太万能了吧！
可是……万一真的是呢？自己是不是又想多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吃饭。餐盘里的菜，果然每一样都精准地踩在她的喜好上。
叶玄言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埋头苦吃的样子，知道她没全信，但也没再追问。他笑了笑，收起手机，也开始吃饭。
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却并不尴尬。
从那天起，食堂那个靠窗的角落，似乎真的成了他们的“专属座位”。而颜书哲也开始隐约意识到，叶玄言对她那份超乎寻常的“关注”，或许早已超越了“队友”或者“好奇”的范畴。
一种更加微妙而难以言说的氛围，开始在两人之间悄然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