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ta的味道

颜书哲穿着那件宽大的、属于叶玄言的外套，像做贼一样溜回了307寝室。门一关上，隔绝了外界，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秘密任务。

外套还穿在身上，残留的体温和那股干净的、带着阳光与淡淡洗衣液混合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这感觉很奇怪，并不讨厌，甚至……有点令人贪恋的温暖。但她立刻晃了晃脑袋，把这危险的念头甩开。

得赶紧洗干净还给他。颜书哲想。多留一刻，就多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她脱下外套，看着这件深蓝色的运动外套。款式简单，面料柔软，领口处因为经常穿着有轻微的磨损痕迹，透着一股属于男生的、干净利落的生活气息。她捏着衣角，犹豫了一下。

直接扔进公共洗衣机和那些臭袜子、篮球服一起搅？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点……不合适。叶玄言看起来不像那种会把衣服乱扔的人，这件外套闻起来也很清爽。

最终，她决定自己手洗。

在卫生间里，她接了一盆清水，倒入自己带来的、味道很清淡的洗衣液——是她私下里用的，带着一丝极淡的白茶香气，与她平时伪装用的无香皂液完全不同。

她仔细地揉搓着外套的每一个部位，动作轻柔，生怕洗坏了似的。泡沫细腻丰富，升起淡淡的白茶清香，逐渐覆盖了原本那点属于叶玄言的味道。

颜书哲看着浸泡在水中的蓝色外套，忽然有点走神。她想起图书馆里他递过来的巧克力和眼罩，想起雨幕下他自然而然倾斜过来的伞，和那件及时披上的、带着体温的外套……

这个人，心思敏锐得可怕，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细微需求和窘境，然后用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甚至有点哭笑不得的方式提供帮助。每一次接近都像是试探，每一次帮助又都像是带着真诚的玩笑。

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的发现了她的秘密，为什么不去揭穿？如果没发现，又为什么对她如此……特别？

颜书哲甩了甩头，不再去想。她把洗好的外套用力拧干，挂在了房间内通风的地方。水珠顺着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迹。

第二天，外套干了。颜书哲把它叠得整整齐齐，甚至下意识地抚平了每一道褶皱，然后抱着它走向对面306房间。

站在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敲门。

门很快开了。叶玄言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随意套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和居家短裤，整个人散发着氤氲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新味道。看到是她，他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惯有的浅笑。

“哟，‘弟弟’，稀客啊。”

颜书哲把叠好的外套递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平淡：“谢谢你的外套，洗好了。”

叶玄言接过外套，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指尖。颜书哲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手。

叶玄言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拿起外套，似乎很随意地低头闻了一下。

颜书哲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闻什么？！难道洗衣液的味道不对？男生会不会不用带香味的洗衣液？她是不是又露出破绽了？

就在她内心疯狂猜测、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时候，叶玄言抬起头，看着她，眉头微挑，语气带着点玩味的惊讶：

“嗯？这香味……”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颜书哲的心脏几乎停跳！

“……还挺别致。”叶玄言慢悠悠地把话说完，眼底的笑意加深，“不像公共洗衣房那股消毒水味。你自己手洗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双因为长期打球和近期频繁手洗衣服而有些微微发红、甚至指甲边缘有点起皮的手指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心疼，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颜书哲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把手往后缩了缩，硬着头皮回答：“嗯，顺手就洗了。”

“谢了，”叶玄言将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并没有追问洗衣液的事，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屋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几种不同颜色的膏体，“呐，这个给你。”

颜书哲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护手膏。”叶玄言说得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嫌弃，“打篮球的人手糙点正常，但像你这样都快起倒刺了，摸球手感都不对了吧？影响投篮。队里下周可指望你呢。”

理由再次冠冕堂皇，无缝衔接到了集体荣誉上。

颜书哲看着手里那盒明显是新的、包装精致的护手膏，又看看叶玄言那副“我只是为了球队”的正经表情，一时语塞。

他连她手指上这点细微的起皮都注意到了？还特意买了护手膏？

“我……”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拒绝？好像辜负了“球队”的期望。接受？又感觉怪怪的。

“拿着吧，”叶玄言打断她的犹豫，语气轻松，“就当是外套的谢礼。礼尚往来。”

说完，他冲她笑了笑，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了声“回见”，便关上了房门。

颜书哲抱着那盒护手膏，呆呆地站在306门口，心里再次被那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填满。

她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盒子，里面是三种不同味道的护手膏：原味、淡淡薄荷香，还有一款……和她用的洗衣液极其相似的白茶香。

颜书哲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支白茶味的护手膏，指尖传来细腻的膏体触感。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拿起那支白茶味的，小心翼翼地挤了一点，涂抹在微微发红的手指上。清凉细腻的膏体缓缓化开，滋润着干燥的皮肤，那股清淡安神的白茶香气悄然弥漫开来。

和她外套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颜书哲看着自己的手指，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叶玄言或许早就知道了一切。他那些看似戏弄的举动背后，藏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细腻又固执的关照。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她周围悄无声息地布下温柔的网，等待着她自己意识到，或者……习惯他的存在。

而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像最初那样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