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中的靠近
图书馆的静谧和那块微苦的黑巧克力，让颜书哲对叶玄言的警惕心稍稍松动了一毫米。但也仅仅是一毫米而已。
第二天下午，天色不知不觉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天空，空气变得闷热潮湿。颜书哲从自习室出来，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她没带伞。
她抱着侥幸心理，加快脚步往宿舍楼赶。可刚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哗啦啦地笼罩了整个校园。
颜书哲低呼一声，连忙跑到最近的一处建筑物屋檐下躲雨。就这么短短十几秒，她的头发和肩膀已经被淋湿了，单薄的T恤沾了水，有些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屋檐窄小，斜吹的雨丝不断打湿她的裤脚。她无奈地往里缩了缩，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雾，发愁怎么回去。
就在这时，一把深蓝色的雨伞突兀地闯入了这片雨幕，稳稳地停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颜书哲一愣，转过头。
叶玄言站在她身侧，举着伞，额前的碎发也被雨打湿了几缕，眼神却清亮带笑：“哟，‘弟弟’，这么巧，也来赏雨？”
颜书哲：“……”怎么又是他？！这人是在她身上装了雷达吗？
她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一点，避开这过于靠近的距离。屋檐下空间本就狭小，一把伞更是将两人笼罩在一个私密的小空间里。叶玄言身上那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谢谢。”她低声道，身体有些僵硬。
“不客气。”叶玄言答得自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被打湿的肩膀。湿了的浅灰色T恤布料颜色变深，隐约勾勒出底下束胸带来的、过于平坦而有些不自然的线条，以及那比一般男生要纤细得多的肩颈轮廓。
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很快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颜书哲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心里一紧，立刻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用手臂看似随意地挡在身前，心里那点刚松动了一毫米的警惕瞬间又加固成了铜墙铁壁。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站在屋檐下，听着哗啦啦的雨声。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为了打破这沉默，也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颜书哲没话找话：“你……怎么也在这？”
“刚从体育馆出来，就看到某只落汤鸡在到处找地方躲。”叶玄言语气悠闲，带着他惯有的调侃。
颜书哲抿了抿唇，决定不接这个话茬。
雨一直下，没有要停的意思。偶尔有顶着书包狂奔而过的学生，溅起一片水花。
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冰凉的雨气。颜书哲穿着湿衣服，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肩上。
颜书哲猛地一怔，愕然转头。
叶玄言已经收回了手，依旧目视着前方的雨幕，好像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自己里面只穿了件白色的运动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
“穿着吧，感冒了可没法打球。”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甚至有点不容拒绝，“队里下周还有练习赛，缺了你可不行。”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那件外套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温暖瞬间驱散了寒意，包裹住她微凉的身体。一种陌生的、被照顾的感觉悄然袭来，让颜书哲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涟漪。
她捏着外套的边缘，指尖能感受到面料的柔软和那份温暖的余温。说“谢谢”显得太生分，拒绝又好像显得自己太矫情且不识好歹。
她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将外套裹紧了些。属于叶玄言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了她，一种干净的、带着阳光晒过味道的清香，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点安心。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叶玄言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要不跑回去？反正也湿了。”
颜书哲看了看这瓢泼大雨，犹豫了一下。
“放心，”叶玄言仿佛看穿她的顾虑，晃了晃手里的伞，“伞够大。”
说完，他很自然地将伞又往她那边倾斜了几分，确保能完全遮住她。
“走吧。”他率先迈步走入雨幕中。
颜书哲迟疑了一秒，还是跟了上去，缩在他撑起的这一小片无雨的天空下。
伞确实很大，但容纳两个身高都不矮的“男生”，空间还是显得有些逼仄。为了避免淋湿，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颜书哲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和结实的触感。这让她浑身不自在，身体绷得笔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叶玄言倒是很放松，步伐不紧不慢，配合着她的速度。他的目光平视前方，嘴角却始终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到一处积水坑前，叶玄言极其自然地伸手，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小心水。”
他的手掌温热，力度适中，只是短暂地触碰了一下就立刻松开，礼貌得恰到好处。
颜书哲却像被烫到一样，胳膊那里的皮肤瞬间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飞快地瞥了叶玄言一眼，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绅士之举。
一路无话，只有雨点敲打伞面的噼啪声和踩过水洼的脚步声。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颜书哲松了口气，立刻从伞下钻了出来，和他拉开距离。
“谢谢你的伞……和衣服。”她说着，想要脱下外套还给他。
“穿着吧，”叶玄言收起伞，甩了甩上面的水珠，“淋了雨容易感冒，下次再还我。”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往楼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哦对了，‘弟弟’，”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戏谑的光，“你刚才同手同脚了。”
颜书哲的脸“唰”一下全红了！
叶玄言轻笑出声，不再逗她，挥挥手转身上了楼。
颜书哲僵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刚才紧张到同手同脚了？！居然还被他发现了！丢人丢大了！
她裹着那件宽大的、还带着湿气和叶玄言体温的外套，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五味杂陈。
羞窘，懊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看护了一路的微妙悸动。
雨还在下，敲打着地面，也像是敲打在她莫名有些混乱的心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