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试探与交锋

空气仿佛凝固了。

颜书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叶玄言指尖那枚小小的、淡粉色的发卡，它在窗外透进的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叶玄言并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猫，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他轻轻将发卡放在桌面上，推到她面前。

“挺别致的。”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评论天气，“现在很少见男生用这个固定刘海了。”

压力瞬间给了颜书哲。她喉咙发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

“哦，这个啊，”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随意，甚至带上一点被误解的无奈，“是我妹的。上次她来玩，落在我这儿了，正准备还给她。”

她伸手想去拿回发卡，指尖却微微发颤。

叶玄言的动作更快一步，修长的手指轻轻压住了发卡，没让她拿走。他的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廓上，笑意更深。

“原来如此。”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压着发卡的手指却没松开，“你还有个妹妹？没听你提起过。”

“嗯，她……比较黏人。”颜书哲含糊其辞，心里暗暗叫苦。编造一个不存在的人意味着未来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但眼下这关必须先过。

叶玄言终于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无意的动作。他顺势在她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打开了带来的饭盒，一股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尝尝看，虾饺皇和烧麦，东食堂王师傅的限量版，去晚了就没了。”他自然地递过一双一次性筷子，好像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颜书哲骑虎难下。对方刚刚才疑似拆穿她，转眼又送来早餐，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操作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迟疑地接过筷子，在叶玄言炯炯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

吃相必须注意。她心里警铃大作，小口咬下，刻意放缓了咀嚼的速度，避免露出任何可能被视为“女孩子气”的吃相。

叶玄言自己却没动，只是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并不具有攻击性，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她的手指、她的喉咙、她咀嚼时微微鼓动的腮帮，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无声地审视和验证。

这顿饭吃得颜书哲如坐针毡。

“说起来，”叶玄言状似无意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下午体育馆好像有场练习赛，队长让我问问你去不去？”

“去！”颜书哲几乎是立刻回答，篮球是她此刻最想抓住的浮木，能让她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试探。而且，在球场上，她是“颜书哲”，是凭借技术和实力赢得尊重的队员，而不是这个需要时刻伪装、提心吊胆的冒名者。

“好啊，”叶玄言笑了，站起身，“那下午球场见。饭盒放你这儿，下次请回来就行。”

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忽然又回过头，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他语气轻快，“发卡记得收好，别再掉了。不然……你妹妹该着急了。”

门轻轻关上，留下颜书哲一个人对着两个饭盒和一枚小小的发卡，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他绝对知道了什么。那句“妹妹”的语调，分明带着调侃。

整个上午，颜书哲都心神不宁。上课时，她总觉得背后有道视线，可每次猛地回头，只看到叶玄言要么在认真记笔记，要么在玩手机，根本没看她。

午休时间，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提前溜去了体育馆。空旷的场地里只有篮球落地的回声，让她稍微安心。她开始独自练习投篮，试图用运动驱散脑海里的纷乱思绪。

专注让她暂时忘记了烦恼，汗水浸湿了额发。又一个三分入网，她跑动去捡球，却看到篮球滚到了一双熟悉的运动鞋边。

叶玄言不知何时来了，他弯腰捡起球，在指尖轻松地转了一圈。

“来得真早。”他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小腿肌肉，看起来确实是经常运动的人。

“闲着也是闲着。”颜书哲尽量平静地回答，走上前想拿回球。

叶玄言却手腕一抖，将球传向她，力道恰到好处，方向却有些刁钻，直奔她胸口而来。

电光石火间，颜书哲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避让，用双臂在胸前格挡了一下，才将球堪堪接住。这个防御性的、明显保护自己的动作，在男生之间的球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同时顿住了。

颜书哲抱着球，脸色微白。

叶玄言看着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反应挺快。热身好了？来一局一对一？”

练习赛开始后，队友们陆续到来。有了其他人的加入，颜书哲的压力小了不少。她重新投入到熟悉的战术跑动和配合中，找回了在球场上的自信和自如。

一次快攻中，颜书哲灵活地绕过防守她的队员，直插篮下。叶玄言恰好在她侧方，看清了她起跳的瞬间——轻盈得不像话，腰腹发力方式也透着一种独特的协调柔韧感，和周围男生的刚猛截然不同。

球再次入网。颜书哲落地时，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踩到了身后赶来补防的叶玄言的脚。

“唔！”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倒去。

预想中摔倒在地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隔着薄薄的球衣，手掌的温度和力量清晰地传递过来，扶在她腰侧最纤细的地方。

颜书哲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

叶玄言也愣住了。手掌下的腰肢，比他想象中还要细瘦柔软得多，几乎不盈一握。这绝不可能是一个男生的腰。

两人瞬间分开，气氛尴尬又微妙。

“没事吧？”叶玄言率先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没、没事，谢谢。”颜书哲低着头，不敢看他，假装活动了一下脚踝，“好像没扭到。”心跳声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

队友们围过来关心了几句，很快比赛继续。

但接下来的时间，叶玄言没再试图靠近她，也没再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她。他只是正常地跑位、传球、防守，仿佛刚才那个意外的触碰和瞬间的愣怔从未发生。

训练结束，大家吵吵嚷嚷地商量着晚上去哪吃饭。

叶玄言拿起毛巾和水瓶，走到正在系鞋带的颜书哲身边，声音不高，恰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小心点，‘弟弟’。”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语气里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别的什么，“这里毕竟是男生宿舍，磕磕碰碰……总是在所难免。”

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任何一个队友会做的那样自然，然后转身跟着其他人走了。

颜书哲僵在原地，系鞋带的动作彻底停住。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晚风吹过空荡的球场，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颜书哲心头的纷乱和那莫名升起的一丝恐慌……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看护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