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薄荷糖、创可贴
训练结束后的喧闹渐渐远去，颜书哲却仍坐在场边的长凳上，慢吞吞地解着鞋带。脚踝处传来隐隐的钝痛，提醒着她方才那个意外的触碰，以及叶玄言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里毕竟是男生宿舍……”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回旋。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揭穿？看他那副游刃有余、仿佛掌握一切的样子，更像是在享受这场猫鼠游戏。
颜书哲心里一阵烦躁，掺杂着被看穿后的羞窘和不安。她用力扯开鞋带，动作幅度大了些，不小心碰到了痛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还没好？”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颜书哲猛地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叶玄言正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便利店的小袋子。他冲完澡了，换上了干净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头发还微湿着，几缕不听话地搭在额前，少了球场上那份隐约的侵略性，多了点清爽的少年气。
“没、没事了。”颜书哲下意识把脚往后缩了缩，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脆弱的样子。
叶玄言没理会她的否认，自顾自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一盒东西递过来。
“给。”
颜书哲低头一看，是一盒缓解肌肉酸痛的膏药贴，旁边还放着一小包独立包装的薄荷糖。
她愣住了，没接。这又是什么路数？先是用发卡试探，现在又送来关怀？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看你刚才好像扭了一下，”叶玄言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个牌子的膏药效果不错。至于糖……”他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看你中午好像没什么胃口，吃点甜的或许能开胃。”
他连她食不知味都注意到了？颜书哲心里警铃又响了起来，但看着那盒膏药和印着翠绿薄荷叶的小糖包，拒绝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她的脚踝确实还在痛，而甜食……确实是她的软肋之一。
“谢谢……”她迟疑地接过，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叶玄言站起身，双手插进口袋，“下次请我喝饮料就行。”
他看起来像是要走了，颜书哲刚暗自松了口气，却见他脚步一顿，又回过头。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晚上宿舍楼可能要查违规电器，你……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需要收好吧？”
颜书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违规电器？她那个藏在衣柜最深处，用来偶尔吹干一下小心清洗的贴身衣物的迷你吹风机？！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
看着她骤然绷紧的脸色和瞬间睁大的眼睛，叶玄言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我只是好心提醒”的正直模样。
“我看隔壁楼都在查，我们楼估计也快了。”他慢悠悠地补充道，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颜书哲紧绷的神经上，“尤其是那种小功率的，女生……呃，你妹妹们比较喜欢用的那种，最好收收好。”
“我……我没有！”颜书哲几乎是脱口而出，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没有就好。”叶玄言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友好的邻里提醒，“那我先回去了。记得贴膏药。”
他转身潇洒地离开，留下颜书哲一个人抱着膏药和薄荷糖，坐在长凳上心乱如麻。
他绝对是故意的！他一定知道什么！查违规电器是假，警告她才是真！
颜书哲拖着“伤腿”，几乎是心急如焚地赶回宿舍。一进门就反锁了房门，冲到衣柜前，手忙脚乱地把那个小小的、粉色的迷你吹风机翻出来，像处理烫手山芋一样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还用几本书严严实实地盖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吁了口气。心跳还没完全平复，目光落在桌上的膏药和薄荷糖上。
犹豫了一下，她撕开了那包薄荷糖。清凉甜润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微妙地抚平了她焦躁的情绪。糖纸是半透明的绿色，上面印着叶子脉络般的花纹，很精致。
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她挣扎了片刻，还是拆开了那盒膏药。里面是独立包装的贴片，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她撩起裤腿，小心地将膏药贴在还有些发红的脚踝上。一股清凉感瞬间渗透皮肤，缓解了不适。
……这家伙，买的膏药倒是挺对的。
贴好膏药，她拿起那张薄荷糖的包装纸，下意识地想把它抚平。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糖纸背面似乎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P.S. 糖纸挺好看，可以留着夹书里。:-)」
颜书哲：“……”
她拿着那张糖纸，看着那个手绘的笑脸表情，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个人！一边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一边又细致地给她准备合用的膏药和喜欢的糖，甚至还在糖纸背面写这种无聊的备注！
他到底想干什么？
夜色渐深，颜书哲洗好澡，坐在书桌前，却完全看不进书。脚踝上的膏药持续散发着清凉感，桌角放着那张被抚平的绿色糖纸。
她拿起手边一本厚厚的《机械原理》，鬼使神差地，将那张糖纸夹进了书页里。
合上书，她仿佛还能闻到那丝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
隔壁房间，叶玄言靠在床头，手里玩着一支极细的签字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回想了一下那盒膏药的使用说明——适用于扭伤和肌肉疲劳，以及颜书哲接过糖时那双虽然警惕却微微亮了一下的眼睛。
嗯，薄荷糖，应该是喜欢的吧。
他放下笔，关掉了台灯。
“晚安，‘弟弟’。”黑暗中，他轻声自语，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这场临时起意的观察游戏，似乎变得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