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躲起来
普布大叔看着胖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的忧虑却更深了。他放下盛汤的木勺,粗糙的手掌在袍子上擦了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恐惧。
“那个洞……它不只是在山里那么简单。”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围坐在火塘边的每一个人,“老人们说,它不是一直就在那儿的。有时候,你能找到它,有时候,你翻遍整座山也看不见它的影子。像……像活的一样,会自己躲起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靠近那地方的人,不止是疯……有人说,在那洞附近,听到过自己死去的亲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还有人看到雾里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在招手,跟着走过去,就再也没回来。”
“那不是普通的山洞,”普布大叔的声音几乎成了气音,带着藏地特有的神秘和肃穆,“那是‘错’(湖)底延伸上来的裂缝,是连接着不该去的地方的通道。山神在那里睡着了,打扰他安眠的人,会被留下……变成他梦里的影子,永远困在那。”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连胖子咀嚼的动作都停了。只有火塘里的柴火偶尔爆出一两声轻微的噼啪响,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沉重。
解雨臣和黑瞎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交换间都是凝重。凌菲停下了记录,微微蹙眉。连一直埋头搞设备的阿哲也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安。
吴邪只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意,比刚才屋外的寒风还刺骨。手腕上那块灰白色的皮肤仿佛又僵硬了几分。会自己移动的洞?召唤亡魂?变成影子?这些离奇的传说,和他身上正在发生的诡异变化,以及那口装着“另一个自己”的棺材,隐隐约约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黑暗和不祥的可能。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那微小的僵硬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这顿晚饭在一种略显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普布大叔描述的诡异“鬼洞”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连最跳脱的胖子和最淡定的张起灵都沉默了许多。
扎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普布大叔又给大家添满了滚烫的酥油茶,便摇着头去里屋忙活了,留下他们在火塘边休息。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
胖子第一个憋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揉着圆滚滚的肚子瘫靠在墙边:“嗝……舒坦!要说这高原的牦牛肉就是带劲!就是这故事听得人心里头发毛。”他试图活跃气氛,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吴邪,“哎天真,你说那洞要是真那么邪乎,里头会不会藏着什么宝贝?比如山神老爷的夜壶什么的?”
吴邪正捧着温热的酥油茶碗走神,被胖子一捅,差点把茶洒了。他没好气地瞪了胖子一眼:“你能不能想点正常的?还山神的夜壶,你怎么不猜是山神的拖鞋?”话虽这么说,但被胖子这么一打岔,刚才那阵令人窒息的心慌感倒是消散了一些。
黑瞎子靠在另一边,翘着二郎腿,墨镜下的嘴角勾着笑:“胖爷,你这思路清奇。不过要真是山神用的,那怎么也得是件神器,拿出去肯定能卖个大价钱。”他这话明显是跟着胖子瞎起哄。
解雨臣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们两个……正经点。”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开始调取卫星地图和之前搜集的有限资料,眉头紧锁,显然已经开始规划明天的行动路线和可能的风险。
技术员阿哲终于给他的宝贝设备都充上了电,此刻正拿着一个手持仪器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信号干扰还是很强……磁场也有微弱异常……”
凌菲则安静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包,将绳索、岩钉、照明弹等物品逐一清点、擦拭,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外界的一切玩笑都与她无关。
吴邪捧着茶碗,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张起灵。小哥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却照不透那里面的情绪。他微微侧着头,似乎是在听阿哲关于磁场异常的嘀咕,又似乎只是在专注地……守着火堆,或者说,守着火堆边某个心神不宁的人。
吴邪赶紧收回目光,低头假装喝茶,心里却像被小猫抓了一下,有点乱。他知道小哥的敏锐,生怕自己那点不自在和偷偷的注视被察觉。
就在这时,张起灵却忽然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火塘里一支快要烧完、快要塌下来的柴火轻轻推了回去,让火焰烧得更旺一些。跳跃的火光瞬间将更多的温暖投射到吴邪这边,驱散了高原夜晚渗入骨髓的寒意。
这个动作细微又自然,仿佛只是随手而为。
但吴邪捧着茶碗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些。碗壁传来的暖意,似乎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了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