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

距离上次干呕没过几天，陈奕恒在早读课上再次捂住了嘴。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阳光透过树叶在课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那些熟悉的英语单词忽然变得模糊，胃里的酸意争先恐后地往上涌。他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椅子，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冲向卫生间。

“陈奕恒？”张桂源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陈奕恒趴在洗手池边干呕，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也压不住那阵恶心。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泛着红，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又不舒服了？”张桂源的手轻轻按在他后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去医院。”

这次陈奕恒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连续几天的不适像根细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一个不敢想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午休时，张桂源直接请了假，带着陈奕恒去了校外的药店。玻璃柜台上摆着各种包装的药，陈奕恒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最里面那排——几个白色包装的盒子，上面的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请问……”张桂源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走到柜台前，视线扫过那些盒子，“有验孕棒吗？”

店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带着点探究，还是从货架上拿了一盒递过来。

陈奕恒的脸瞬间红透，几乎要烧起来，他下意识地往张桂源身后躲了躲，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付完钱走出药店，夏日的阳光格外刺眼。张桂源把那盒东西塞进兜里，手指轻轻碰了碰陈奕恒的手背：“别多想，只是排除一下。”

陈奕恒点点头，却觉得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他们没回学校，而是去了张桂源校外的公寓——那是他偶尔用来避开家族纷争的地方，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卫生间的门被轻轻关上，陈奕恒看着手里的验孕棒，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冰凉的塑料外壳硌得手心发疼，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说明操作，然后把它放在洗手台上，转身靠在墙上，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等待的三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张桂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没事吧？”

“没……没事。”陈奕恒的声音哑得厉害，“再等会儿。”

当他再次看向洗手台时，那两条红色的横线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花。

不是错觉。

他真的……怀孕了。

陈奕恒的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扶住了洗手台边缘。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红，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冰凉的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陈奕恒？”张桂源的声音带着担忧，轻轻敲了敲门，“好了吗？”

陈奕恒吸了吸鼻子，把验孕棒塞进兜里，打开门。

张桂源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心猛地一沉：“怎么了？是不是……”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张桂源的手指触到验孕棒时，明显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那两条红线，瞳孔微微放大，半晌没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惊讶还是别的。

“对不起……”陈奕恒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得更凶了，“都怪我……”

“跟你没关系。”张桂源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他伸手把陈奕恒搂进怀里，力道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是我的错。”

陈奕恒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那些没说出口的恐惧、不安、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都在这个拥抱里渐渐平息。

“别怕。”张桂源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有我在。”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头在陈奕恒额头上亲了一下，眼神坚定得像从未有过的样子：“我们生下来。”

陈奕恒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底。那里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只有满满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认真，像冬日里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可是……”陈奕恒咬着唇，声音带着点哽咽，“你的家族……还有高考……”

“那些都不重要。”张桂源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和孩子最重要。”他低头，在陈奕恒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相信我，嗯？”

陈奕恒看着他眼底的自己，忽然点了点头，眼泪再次掉下来，这一次却带着安心的暖意。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相拥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幅安静而坚定的画。

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会比想象中更难走。家族的阻力，学业的压力，还有即将到来的新生命，都像一座座山横在面前。

但只要牵着手，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陈奕恒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他和张桂源爱情的证明。他抬头看向张桂源，忽然笑了，眼底的泪水反射着阳光，像一颗颗晶莹的星星。

“张桂源。”

“嗯？”

“我要当爸爸了。”

张桂源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用力点头，把陈奕恒抱得更紧，声音哑得厉害：“嗯，你要当爸爸了。”

夏日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温柔地拂过相拥的两人。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个夏天，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