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

开学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分班考试的铃声响起时，陈奕恒握着笔的手还有些发颤。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那些在补习班熬过的日夜、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的公式，此刻像潮水般涌进脑海。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写下解题步骤——这道题张桂源教过他三次，每次都骂他笨，却还是耐着性子重新画图讲解。陈奕恒的笔尖顿了顿，眼眶有点发热，赶紧低下头继续答题。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时，他在走廊拐角撞见了张桂源。对方刚从另一间考场出来，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袖口随意挽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像触电般迅速移开。陈奕恒的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枚被体温焐热的戒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第二天成绩公布，公告栏前围的人比期末考试时还多。陈奕恒被同学推着挤到前面，目光在排名表上飞快扫过——

第一名：杨博文。

第二名：陈奕恒。

第三名：张桂源。

他愣住了，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第二名后面的名字确实是“陈奕恒”，而张桂源的名字排在他下面，数学那一栏赫然少了五分。

“陈奕恒你太牛了！居然把张桂源超了！”同桌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激动，“你寒假补习班没白上啊！”

陈奕恒扯了扯嘴角，心里却五味杂陈。他赢了，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厉害啊。”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杨博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下三白的眼睛看着排名表，没什么情绪，“数学进步很大。”

陈奕恒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你还是第一。”

杨博文没说话，只是往张桂源的方向瞥了一眼。陈奕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张桂源正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手里捏着成绩单，肩膀绷得紧紧的，雪松味的信息素冷得像寒冬的风。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张桂源你居然掉第二了”，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像带着钩子，直直地射向陈奕恒。那眼神里有惊讶，有恼怒，还有一丝陈奕恒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被揉皱的纸，再也展不平。

陈奕恒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他知道，张桂源一定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故意和他划清界限。

可只有陈奕恒自己知道，他拼命学习，不是为了超过谁，只是想让自己有资格站在阳光下，有资格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走到张桂源面前。

“恭喜啊。”张桂源忽然朝他走过来，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来补习班效果不错。”

陈奕恒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直的脊梁像一根绷紧的弦，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模糊，陈奕恒看着排名表上自己的名字，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寒假时妈妈没删干净的补习班记录，密密麻麻的课程表占满了整个页面。

他赢了考试，却好像输掉了更重要的东西。

“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快杀人了。”杨博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你不怕？”

陈奕恒低下头，指尖摩挲着手机壳边缘：“怕。”但更怕的是，再也没有资格让他多看一眼。

上课铃响了，人群渐渐散去。陈奕恒最后看了一眼排名表上自己和张桂源的名字，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中间隔着短短的一行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握紧手机，转身往教室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要走的路还很长，既要追赶前面的杨博文，也要等着身后的张桂源，更要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个不能说的秘密。

只是偶尔想起张桂源刚才的眼神，陈奕恒的心脏还是会抽痛——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拼命往前跑，只是想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和他并肩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