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

放寒假的第一天，陈奕恒就被妈妈塞进了补习班的教室。窗外飘着细雪，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他趴在桌子上看着数学题，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

“陈奕恒，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补习老师敲了敲他的练习册，声音里带着无奈。

陈奕恒猛地抬头，盯着题目看了半天，脑子里却空空如也。自从手机被没收后，他像丢了魂似的，连最基本的公式都记不清了。

“我……我不知道。”他低下头，声音哑得厉害。

老师叹了口气，没再逼他，转身去辅导其他同学。陈奕恒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张桂源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指尖在他掌心画圈，说：“笨蛋，数学题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晚上回到家，妈妈拿着他的手机从房间里出来，脸色比早上更难看：“陈奕恒，你跟我解释一下，这儿童锁是怎么回事？”

陈奕恒愣了愣，凑过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儿童锁已解除”的提示，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管理员：张桂源”。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是以前张桂源怕他熬夜打游戏，偷偷在他手机上设置的，密码是张桂源的生日，他一直没改。

“我……我不知道。”陈奕恒的声音发颤，手心全是汗。

“不知道？”妈妈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这管理员是谁？是不是张桂源？我就说你怎么天天抱着手机不放，原来是跟他联系！”

“不是的！我们已经不联系了！”陈奕恒急忙解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以前设置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解除……”

他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张桂源为什么要解除儿童锁？是想让他熬夜打游戏吗？

妈妈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还敢狡辩！从今天起，除了上补习班，你哪儿都不准去！我已经给你报了全科辅导，一天都不准歇！”

陈奕恒猛地抬头：“妈！我不想上那么多补习班！”

“不想上？”妈妈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考成那样还有脸说不想上？我告诉你，这个寒假你什么都别想干，就给我在家刷题！”

接下来的日子，陈奕恒像个提线木偶，每天被妈妈逼着去上各种补习班。早上六点起床背单词，上午补数学，下午补物理，晚上还要做妈妈布置的习题，直到深夜才能躺在床上。

他常常在做题时走神，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那是张桂源以前总爱嘲笑他的标志。有一次补完课回家，路过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他看到张桂源的车停在路边，车窗开着，能看到他低头看手机的侧脸。

陈奕恒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躲到树后面。没过多久，张桂源抬起头，目光往他这边扫了一眼，又很快移开，发动车子离开了。

雪松味的信息素随着车尾气飘过来，淡得几乎闻不见，却还是让陈奕恒的眼眶红了。他知道张桂源看到他了，可他什么都没做，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回到家，陈奕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床底下翻出那个藏着戒指的铁盒子。打开盒子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忽然明白，张桂源解除儿童锁，不是想让他熬夜打游戏，而是想告诉他——我知道你被管着了，我在等你。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又酸又涩，却也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屋顶和树梢，世界一片洁白。陈奕恒把戒指重新藏好，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数学练习册。

他不能放弃。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在等他的人。

就算每天被补习班压得喘不过气，就算见不到张桂源，他也要努力熬过去。

因为他知道，春天总会来的。等冰雪融化，等寒假结束，等他把成绩赶上来，也许就能离张桂源近一点，再近一点。

陈奕恒握紧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张桂源的名字，又很快划掉，换成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藏着一个少年最隐秘的心事和最执着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