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上午九点,班主任的电话打到了张桂源手机上。听筒里传来老师焦急的声音,问他们怎么没去上课,班里都在传杨博文出事了。
张桂源看了眼靠在肩头打盹的陈奕恒,把声音压得很低:“李老师,杨博文昨晚突发急症住院了,我和陈奕恒在医院陪护,想请几天假。”
他没说抑郁症,也没提割腕,有些事没必要让整个学校都知道,那只会给病床上的人徒增压力。
老师愣了一下,语气立刻软了:“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跟学校报备一下,你们好好照顾同学,功课别担心,回来我让同学把笔记整理好给你们。”
“谢谢老师,我们在市一医院。”张桂源道谢后挂了电话,低头看见陈奕恒醒了,眼睛红红的,显然没睡好。
“请假了?”陈奕恒揉着眼睛问,声音还有点哑。
“嗯,请了三天。”张桂源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要不要去旁边的休息室躺会儿?这里有我盯着。”
陈奕恒摇摇头,目光望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我想在这儿等他醒,也等左奇函。”
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只有守在这里,才能确认杨博文是真的脱离危险了。张桂源没再劝,从包里翻出昨天买的面包递给他:“先吃点东西,你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陈奕恒接过来,却没胃口,只是小口小口地啃着。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些。
没过多久,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奕恒抬头,看见左奇函背着双肩包跑过来,头发凌乱,额头上全是汗,眼睛红得像兔子,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他怎么样了?”左奇函冲到陈奕恒面前,喘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登机牌。
“刚转到重症监护室,还没醒,但医生说脱离危险了。”陈奕恒站起来,往监护室的方向指了指,“只能隔着玻璃看。”
左奇函顺着他指的方向跑过去,趴在玻璃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人。杨博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各种管子从被子里伸出来,连接着旁边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是他仅存的生命力。
左奇函看着看着,肩膀就开始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冰冷的玻璃上。他抬手想敲玻璃,指尖却在快要碰到的瞬间停住,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对不起……”他对着玻璃喃喃自语,声音哽咽,“我来了……你醒醒好不好……”
陈奕恒和张桂源站在他身后,谁都没说话。有些道歉,有些愧疚,只能对着沉睡的人说。
过了很久,左奇函才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看向陈奕恒:“他……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说压力太大,加上情绪一直没得到疏导。”陈奕恒低声说,“他跟你吵架那天晚上,在操场哭了很久,说你总不来见他。”
左奇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手插进头发里,蹲在地上,压抑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
张桂源轻轻拍了拍陈奕恒的肩,示意他别再说了。有些伤害已经造成,现在说再多,也只能徒增痛苦。
“我们去外面待会儿吧。”张桂源拉着陈奕恒往走廊尽头走,把空间留给左奇函一个人。
走到楼梯间,陈奕恒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张桂源怀里:“希望杨博文能早点醒。”
“会的。”张桂源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顶,“等他醒了,看到左奇函在,也许会好得快些。”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手链的银光照亮了彼此眼底的担忧。陈奕恒看着手腕上的茉莉花吊坠,忽然觉得,能这样安安稳稳地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我们也别总想着玩了,”陈奕恒抬头看张桂源,眼神认真,“等杨博文好了,我们帮他补习吧,他那么聪明,不能耽误学习。”
张桂源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听你的。”
窗外的天很蓝,云很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生命太脆弱,喜欢太珍贵,容不得一点迟疑和浪费。
至少在这段请假的日子里,他们可以守在这里,等一个醒来的奇迹,等一场迟到的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