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

医院的走廊白得晃眼,消毒水的味道呛得陈奕恒喉咙发紧。他坐在长椅上,校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深褐色,手腕上的茉莉花手链沾着斑驳的红,像朵被揉碎的花。

张桂源刚去给医生交完费用,回来就看见陈奕恒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抖得厉害。

“打给他吧。”张桂源在他身边坐下,声音低沉,“杨博文需要他。”

陈奕恒咬了咬下唇,终于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左奇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喂?哪位?”

“是我,陈奕恒。”陈奕恒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杨博文他……出事了。”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过了几秒,左奇函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慌张:“你说什么?博文怎么了?他在哪?”

“市一医院,抢救室。”陈奕恒报出地址,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他抑郁症发作,割腕了,流了好多血……”

“操!”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接着是左奇函慌乱的声音,“我马上过去!等着我!”

陈奕恒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界面,能想象出左奇函此刻有多着急。

“他会来的。”张桂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安抚的温度,“别担心。”

陈奕恒点点头,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他想起杨博文蹲在操场角落哭的样子,想起他看着自己手链时羡慕的眼神,想起他说“左奇函好久没来了”时眼底的失落……原来那些细微的情绪,都是压垮他的稻草。

没过多久,陈奕恒的手机又响了,是左奇函打来的。

“我订了最早的机票,一个小时后起飞,落地就过去,大概中午能到。”左奇函的声音喘得厉害,背景里有行李箱滚轮的声音,“他现在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说还在抢救,情况不太好。”陈奕恒吸了吸鼻子,“他昏迷前,说你是骗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很久,才传来左奇函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我的错……我不该总说有课,我该早点去看他的……”

他其实不是没时间,是怕。怕自己配不上杨博文,怕见了面所有的美好都会破灭,所以才用“有课”当借口,一次次逃避。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懦弱的借口,有多伤人。

“你来了再说吧。”陈奕恒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张桂源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没说话,只是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手链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抢救室的灯还亮着,像个沉默的计时器。陈奕恒盯着那盏灯,在心里默默祈祷。

一定要没事啊,杨博文。

等左奇函来了,你们好好聊聊,像我和张桂源一样,把话说开,把委屈都讲出来。

毕竟喜欢这件事,藏着掖着,太苦了。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护士走了出来。陈奕恒和张桂源同时站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谁是杨博文的家属?”护士问。

“我们是他同学。”张桂源上前一步,“他怎么样了?”

护士松了口气:“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在昏迷,需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

陈奕恒的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被张桂源稳稳扶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难过,是庆幸。

“太好了……”他哽咽着,“太好了……”

张桂源紧紧抱着他,看着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眼底也泛起了湿意。

活着,真好。

不管有多少委屈和痛苦,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弥补,还有机会说爱。

就像左奇函正在赶来的路上,就像杨博文还在努力地呼吸。

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暖融融的。陈奕恒靠在张桂源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有突如其来的黑暗,也有不期而遇的光。

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抓住那束光,好好活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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