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凶了
物理小测的铃声刚落,陈奕恒就看见杨博文把试卷叠得整整齐齐,连边角都对齐了才放进抽屉。他笔尖的墨还没干,卷面却干净得像没动过,连个涂改的痕迹都没有。
“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陈奕恒撑着下巴看他,“我最后一道大题还没算完呢。”
杨博文正往书包里塞课本,动作顿了顿:“不难。”
又是这种平铺直叙的语气,陈奕恒早就习惯了,却还是忍不住想逗他:“对你来说当然不难,毕竟是能跟张桂源抢第一的人。”
提到张桂源,杨博文的指尖明显紧了紧,下三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像错觉。“无聊。”他丢下两个字,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
陈奕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小测时的事——张桂源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视线越过好几排座位,落在杨博文的试卷上,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审视,像在确认什么。而杨博文全程没抬头,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身后那道目光根本不存在。
这两个人,明明家世相当,成绩不相上下,却像隔着条无形的河,谁都不肯先迈步。
放学时,陈奕恒被老师叫去帮忙搬作业本,回来时教室已经空了大半。他刚走到座位旁,就看见杨博文的手机落在桌肚里,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没退出的聊天界面。
【今天小测考得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呀。】
【嗯。】
【对了,我周末可能有空,要不要视频?】
后面还跟着个猫咪打滚的表情包,和杨博文那副清冷样子格格不入。
陈奕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知道偷看别人手机不对,脚却像钉在原地,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屏幕。
原来杨博文不是在看习题解析。
原来他对着屏幕笑,是因为有人跟他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原来那个让他在楼梯口慌了神的电话,是这个人打来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酸的,涩的,还有点尖锐的疼,像被茉莉的刺扎到了。陈奕恒捏着衣角的手指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想起高一时候,杨博文会把草稿纸推给自己,会递来薄荷糖,会在自己被欺负时冷冷地瞪回去。那时候的杨博文,虽然话少,却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自己。
可现在,他的温柔,他的放松,他那难得一见的笑意,都给了屏幕里的那个人。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陈奕恒吓得差点跳起来,猛地转过身,杨博文就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下三白的眼睛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和……警惕。
“我、我刚想叫你,你的手机落……”陈奕恒的声音发颤,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杨博文没说话,快步走过来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锁屏时,手在微微发抖。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看陈奕恒时,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以后别碰我东西。”
语气里的疏离像根针,狠狠扎进陈奕恒心里。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看见杨博文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尾的弧度更冷了些,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是……”
“出去。”杨博文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陈奕恒的话卡在喉咙里,喉咙发紧,眼眶有点发热。他看着杨博文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道清晰的界限——那是属于屏幕里那个人的领地,自己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不动的尾巴。陈奕恒靠在墙上,胸口闷得发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对,不该偷看,不该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可他控制不住。就像控制不住喜欢张桂源时的心慌,控制不住看到张桂源身边有别人时的酸涩一样,他也控制不住看到杨博文对别人好时的失落。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雪松味的冷意。陈奕恒抬头,看见张桂源站在楼梯口,不知看了多久。他靠在栏杆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没什么温度,却好像能看穿所有心事。
“被人赶出来了?”张桂源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却没让人觉得讨厌。
陈奕恒没说话,抹了把眼睛,把那点没出息的湿意擦掉。
张桂源走过来,在他旁边站定,雪松味的信息素像层薄毯,轻轻盖在茉莉香上,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杨博文那人就这样,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不过,他对你算不一样的了。”
陈奕恒愣了愣,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张桂源嗤笑一声,没回答,只是把手里的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走吧,再不走食堂就没饭了。”
他转身往楼梯口走,陈奕恒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在一起,一个高,一个矮,像幅没画完的画。陈奕恒看着张桂源的背影,忽然觉得那雪松味的冷意里,好像藏着点别的什么,像冬天里不小心漏出来的阳光,暖得让人不敢相信。
口袋里的薄荷糖早就化了,黏在指尖,甜得发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