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161

绝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都要纯粹，都要彻底的绝望，如同一块万吨重的，由铅铸成的墓碑，轰然落下。

它不仅砸碎了他的骨头，更是将他的灵魂，将他的一切意志，都死死地钉在了这片被污染的，正在“错误”化的土地上。

他所珍视、所守护的一切，都在这瞬间被宣判了死刑，而他自己，就是那个亲手递上屠刀的刽子手。

他甚至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褪色，变成单调的黑与白。

宋亚轩：“……不……”

一声沙哑的，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呻吟，从跪倒在不远处的宋亚轩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为震惊而毫无血色。

他那只作为“秩序”载体的水晶手臂上，原本已经微弱到近乎熄灭的蓝色光芒，此刻正因为感应到那股纯粹的对立能量，而剧烈地，不安地，疯狂地闪烁着。

那不是普通的光芒闪烁。

那是一种高频的，带着尖锐蜂鸣的，仿佛随时会过载爆裂的警示。

蓝色的光芒每一次亮起，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深深刺入宋亚轩的神经末梢。

剧痛从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

那是属于“秩序”的，最本能的，最激烈的，警报。

他的身体在抗拒。

他的灵魂在尖叫。

他想要呐喊，想要逃离，但身体却被一种源自本源的恐惧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眼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污染。

污染是在白纸上泼上墨水，虽然肮脏，但白纸的本质还在。

也不是同化。

同化是将白纸浸入墨池，使其也变成黑色，但它依然是“纸”。

眼前发生的，是……“归位”。

是墨水告诉白纸，你从来就不是白纸，你只是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墨水。

是黑暗告诉光明，你并非我的对立，你只是我暂时遗失的一部分。

“神之骸”里那股庞大的，纯粹的“秩序”之力，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去净化丁程鑫体内的“混沌”。

它没有消失。

它没有被摧毁。

它只是……回家了。

回到了它最原始，最本源的，那个名为“混沌”的，母亲的怀抱里。

就像冰，在遇到火焰时，并没有战胜火焰，而是融化成了水，回归了它液体的常态。

就像光，在坠入绝对的黑暗时，并没有照亮黑暗，而是被黑暗吞噬，回归了它诞生之前的虚无。

它们本就是一体。

秩序与混沌，光明与黑暗，存在与虚无。

它们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

他们竟然妄图用一枚硬币的一面，去消灭它的另一面，何其荒谬，何其可悲。

他们搞错了。

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搞错了。

这个计划，这个他们付出了无数牺牲才得以实施的计划，从根源上就是个致命的错误。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疗，也不是什么净化。

这是一场……一场他们亲手促成的，邪恶的，渎神的……加冕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