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雪原】166

风,是这片雪原唯一的主宰。

它早已丧失了耐心,只余下最原始的暴虐本能,化身为一头透明的,由亿万冰晶与真空利齿构成的巨兽。

它贴着他们的皮肤,贪婪地撕扯,吮吸着每一分残存的体温,啃噬着每一根名为“希望”,却已然脆弱不堪的精神纤维。

【热源核心】撑开的那片直径不足五米的淡蓝色光晕,是他们在这座白色炼狱中,唯一能够锚定自身存在的信标。

它看起来,更像一滴即将被风暴彻底吹散的,渺小又可悲的,蓝色泪滴。

而他们,就是蜷缩在这滴蓝色泪光里,挣扎求生的,七只朝生暮死的寄生虫。

没有人开口。

声带的振动,舌头的搅动,唇齿的开合,在这片连思维都能被冻结的绝对零度里,是奢侈到近乎可耻的能量消耗。

沉默,才是流通于这片雪原的,唯一的,冰冷的硬通货。

然而此刻,这支队伍内部弥漫的沉默,却比周遭那吞天食地的风雪咆哮,更具实质的重量,也更具致命的侵蚀力。

那是一种黏稠的,带着铁锈与腐败气息的,由一场苦涩胜利所发酵而成的毒性沉默。

它像一团无形的,由无数微小真菌孢子聚合的云雾,无声无息地渗入每个人的呼吸道,堵塞在喉管与肺泡的最深处。

每一次换气,都仿佛在对自我存在的价值,进行一场无声的,缓慢的凌迟。

“磐石”小队那些成员的面孔,那些在极致惊骇与不甘中扭曲变形,死不瞑目的面孔,像一道道用幽冥烙铁反复烫印在视网膜底层的鬼魅残影。

随着他们每一次机械的,深陷雪地的跋涉,在纯白色的背景板上,疯狂地,交替闪现。

马嘉祺的视线,死死钉在前方。

那目光穿透了呼啸的风雪,却并未聚焦于任何实体,而是落在一个更遥远,更虚无,也更凶险的维度——他自己的内心。

那道被“同类相食,胜者为王”这个残酷念头,硬生生蚀穿的孔洞,正在他那座由钢铁逻辑与绝对理性构筑的精神壁垒上,缓慢,却又无可阻挡地,向四周蔓延。

那不是一个洞。

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癌变,一种无法被贺峻霖的治愈之触所感知的,从内部开始的,彻底的崩坏。

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那条路,那条用无数次滴水不漏的计算与最优解铺就的,通往“终极真相”的康庄大道,此刻就在他脚下,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最终,它彻底消解,化作一条与脚下这片雪原别无二致的,辨不清方向,也看不到尽头的,白色迷途。

我们,会成为下一个“磐石”吗?

这个问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像一根从脊髓深处逆向生长出的,锋利的冰锥,一下,一下,带着节律,反复敲击着他的颅骨内壁。

冰锥的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

他第一次,无法给自己的提问,找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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