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雪原】165

那座庇护所，在战术地图的全息投影上，如同一枚悬浮在风雪里的血色图钉，精准又恶毒地钉入了所有人的视线尽头。

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目标点。

它是系统亲手调制的蜜糖毒药，是献给濒死旅人最瑰丽的海市蜃楼，如今，又添上了一层来自未知深渊的窥探。

一个虚假的，却又不得不奔赴的天堂。

马嘉祺的瞳孔里，倒映着那片狂暴舞动的白色，思绪却被强行拽回上一场胜利的终点。

“磐石”小队覆灭的景象，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在这片纯白画布上，被记忆渲染得愈发鲜明。

那些人临死前面孔上凝固的，那种混杂着怨毒与不甘的绝望，此刻就像一帧帧无法删除的底片，在他的脑海深处循环播放，灼烧着他的神经。

那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那是一份……冷酷的宣告书。

系统，正以一种近乎炫耀的，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姿态，向他们这支“优胜队伍”，揭示它真正的运行法则。

它根本不屑于单纯地筛选出最强者。

它更像一个精于算计的炼金术士，痴迷于从失败者的残骸中提炼价值，榨干每一分、每一毫，直至最后一丝骨血。

它将那些被淘汰的，心有不甘的“游戏残渣”，进行着最高效的回收再利用。

它将那些人的绝望，锻造成更锋利的，用以考验后来者的刀刃。

它将那些人的尸骸，堆砌成更隐蔽的，布满致命机关的陷阱。

它将那些人的怨念，熬制成一碗浓稠的，混杂着血与泪的投名状，逼迫下一批幸存者，在踏上新的征途前，亲口饮下。

今天，他们是踏过尸骸，吞噬他人失败果实的捕食者。

那么明天呢？

当他们也遭遇了无法战胜的强敌，当他们也面临“三连败”即被抹杀的绝境时……

他们，是否也会沦为下一批“磐石”？

变成另一群，堵在某个必经之路上，瞳孔里燃烧着同样疯狂与不甘，等待着撕咬同类的……野兽？

这个念头，没有预兆，像一滴从九幽冰川深处凝结的浓酸，悄无声息滴落在他脑海。

“嗤——”

一声轻微到无法察觉的腐蚀声响，在他精神领域炸开。

那片由无数次胜利与钢铁逻辑构筑的思维壁垒，被蚀穿了一个微小的，却在不断朝四周蔓延的，深不见底的孔洞。

黑洞里，是无尽的虚无与自我怀疑。

他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那条路，那条通往“最终真相”的，由胜利堆砌的道路，

产生了……一丝几乎要被风雪冻结的动摇。

这不是行军。

这是一场缓慢的，以自我为祭品的，向白色虚无献祭的放逐仪式。

七具被冰霜侵蚀的躯壳，更准确地说，是五具还能凭借意志驱动的躯壳，拖拽着另外两具几乎陷入机能停滞的同伴，正被这片苍白广袤的虚空，一寸一寸地，缓慢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