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公开后的家庭聚餐（3）
推开“竹里馆”那扇厚重的、刻着竹纹的木门，隔绝在外的最后一丝喧嚣被过滤掉，只剩下悠扬的古琴背景音和淡淡的檀香气息。侍者引着他们穿过点缀着青苔和小型竹景的幽静回廊，停在一间名为“听雨”的雅间门口。
门拉开，里面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靠窗的位置，夏知许和许其琛已经在了。夏知许背对着门口，坐姿笔挺，肩膀的线条绷得有些紧，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许其琛则正对着门，温润的脸上带着一贯的柔和笑意，看到他们进来，镜片后的眼睛立刻弯了起来，抬手招呼：“习清，自珩，这边。”
夏习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切换成一种慵懒而略带挑衅的模式，他施施然走进去，目光精准地落在夏知许那明显僵硬了一瞬的后背上，故意拖长了调子：“哟，大侄子、琛琛，久等了啊。”那声“大侄子”叫得百转千回，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
夏知许像是被那称呼烫了一下，猛地转过身。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冷峻，眉头习惯性地蹙着，看向夏习清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嫌弃。尤其是在看到夏习清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他尺码、带着周自珩气息的宽松外套时，那嫌弃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冰渣。
“夏习清，”夏知许的声音冷硬得像块石头，带着点磨牙的意味，“你这身打扮是刚逃难出来，还是准备去楼下跳广场舞？”
夏习清像是没听见他的嘲讽，径直拉开许其琛旁边的椅子，姿态优雅地坐下，顺手把周自珩那件惹眼的外套脱下来，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一件剪裁合体的烟灰色薄毛衣，勾勒出漂亮的肩颈线条。他单手支着下巴，桃花眼斜睨着夏知许，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弧度：“怎么？这是羡慕了？羡慕叔叔我有男朋友的外套可以穿？不像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尾音，眼神在许其琛身上溜了一圈，“……只能自己穿自己的，啧，真可怜。”
许其琛刚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无奈地弯了弯，像是早已习惯这叔侄俩一见面就火星撞地球的场面。
夏知许的脸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黑了一个度，额角的青筋似乎都跳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手捏紧了茶杯，指节微微泛白，正要开口反击，周自珩已经及时地在夏习清身边落座，带着温和的笑意打圆场：“知许，其琛，抱歉路上有点堵车。点菜了吗？习清说这里的清蒸鲥鱼不错。”
许其琛立刻接住这个台阶，把菜单推过来：“还没呢，等你们一起。习清推荐的一定要尝尝。”
点菜的过程成了夏习清单方面的表演。他拿着菜单，指尖划过那些精致的菜名，嘴里却蹦出一些让夏知许血压飙升的“专业”点评。
“这个芙蓉虾球，”夏习清指尖点了点图片，“虾球要够弹牙，挂浆要薄透脆，火候过了就像嚼橡胶……”他抬眼，目光精准地刺向夏知许，“大侄子，就像你上次煮的那锅饺子，嗯？”
夏知许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杯里的茶水晃了晃。
“还有这个蟹粉狮子头，”夏习清继续，“精髓在于蟹粉的鲜和猪肉的香要融合，比例失衡就腥气冲天……”他拖长了调子，眼神意有所指地在夏知许脸上转了一圈，“……就像某人暴躁起来时，那不讲道理的气场，啧。”
“夏、习、清！”夏知许终于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瞪着夏习清，眼神如果能杀人，夏习清此刻早已千疮百孔。
“嗯？”夏习清无辜地眨眨眼，把菜单递给旁边的周自珩，语气轻飘飘的，“点好了，小天使，剩下的你看着办。哦对了，”他像是才想起来，转向脸色铁青的夏知许，笑容灿烂得晃眼，“听说你上周那个项目汇报，被甲方质疑了？是不是你那张脸把人家吓着了？沟通的艺术啊，大侄子，要跟我们家小天使多学学。”
周自珩在桌下悄悄捏了捏夏习清的手指，示意他适可而止。夏习清却反手勾住他的小指，指尖在他掌心暧昧地挠了挠。
许其琛看着对面自家那位快要原地爆炸的伴侣，又看看夏习清那副“你来打我呀”的得意模样，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熟练地扮演起灭火器的角色，将话题引向周自珩最近在看的剧本。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桌，摆盘雅致，香气诱人。夏习清似乎暂时放过了夏知许，将火力转向了身边的周自珩——以一种更亲昵、也更让对面那位大侄子血压飙升的方式。
他夹起一块剔透的、淋着琥珀色酱汁的鲥鱼腹肉，却没有放进自己碗里，而是直接递到了周自珩唇边。周自珩正低头小口喝着汤，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张开了嘴。鱼肉入口，鲜嫩无比。
“好吃吗？”夏习清托着腮，凑得很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等待夸奖的小动物。
周自珩耳根又开始发烫，点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好吃。”
夏知许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白灼芥蓝，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仿佛嚼的是夏习清的骨头。
这仿佛只是一个开始。夏习清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变本加厉。他用勺子舀起一点蟹粉豆腐，非要周自珩先尝尝咸淡；剥好的虾仁，自己咬掉一半，剩下的一半非要喂进周自珩嘴里；周自珩的嘴角沾了一点点酱汁，他极其自然地抽了张纸巾，倾身过去，指尖隔着柔软的纸巾，轻轻擦过周自珩的唇角。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低语，每一次眼神的交缠，都带着一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和甜蜜的黏腻感，在安静雅致的包厢里无声地弥漫、发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