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里的严江步吴（2）
江停正拿着服务员刚送来的开水壶，慢条斯理地烫洗自己和严峫面前的碗筷。
他动作优雅，手指修长有力，热水冲淋着洁白的骨瓷，氤氲起一片白雾。听到严峫的话，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也不知道是赞同严峫，还是单纯敷衍。
严峫也不在意，注意力很快被服务员端上来的第一道菜吸引了——一盘色泽油亮、香气扑鼻的干椒牛肝菌。他立刻掐灭了刚抽两口的烟，拿起公筷，极其殷勤地夹了一大筷子菌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放到江停面前的小碟子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媳妇儿，快尝尝！这家的牛肝菌，绝了！比咱妈自己晒的那个香多了！又鲜又嫩，还带点野性的嚼头！”
江停放下烫好的碗筷，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菌子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动作斯文。严峫紧张地盯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重大裁决。
“嗯，还不错。”江停咽下食物，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严峫瞬间眉开眼笑，仿佛得了天大的褒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是吧！我就说！老板！再加一份这个！打包！”他扭头就冲门口喊。
“严峫，”江停无奈地开口，“吃不完。”
“吃不完带回去当宵夜！或者明天下面条！”严峫理直气壮。
步重华冷眼看着严峫的表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地插了一句：“菌类隔夜容易滋生细菌，亚硝酸盐含量也会升高，不建议食用。”
严峫被噎了一下，瞪了步重华一眼：“我说弟弟啊，吃个饭你也能整出食品安全课？职业病犯了吧？”
步重华放下茶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的光：“只是陈述事实。以及，公共场合，二手烟危害他人健康。”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严峫面前烟灰缸里还在袅袅冒烟的烟蒂。
严峫被噎得直翻白眼，正要反驳，服务员又陆续上了几道菜。清蒸鲈鱼，白灼菜心，山药排骨汤，还有特意为吴雩点的、飘着几片香菇和嫩豆腐的清汤菌菇煲。
吴雩眼巴巴地看着那盘依旧红艳诱人的辣子鸡，又看看自己面前寡淡的菌菇汤，眼神充满了生无可恋。他趁着步重华低头喝汤的间隙，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伸向辣子鸡盘子！
就在筷子尖即将碰到一块裹满红油的鸡丁时——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积家腕表的手，像铁钳一样，精准地扣住了吴雩的手腕！
动作快、准、狠，带着刑警特有的利落和不容置疑的力道。
“吴雩。”步重华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坠地，清晰地砸在吴雩耳边。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吴雩，“我说过什么？”
吴雩手腕被攥得生疼，偷鸡不成蚀把米，瞬间蔫了。他缩回手，委屈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小声辩解：“……我就闻闻。”
“用眼睛闻？”步重华毫不留情地戳穿，同时，极其自然地把那盘散发着罪恶诱惑的辣子鸡，推到了离吴雩最远的桌子另一头，严峫的面前。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严峫看着被“流放”到自己地盘上的辣子鸡，乐了。他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还不忘对着吴雩嘚瑟地扬扬下巴，含糊不清地说：“嗯！香！真香！小吴同志，不是哥不仗义，是你家领导管得严啊！哈哈哈！”
吴雩气得磨牙，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端起自己那碗清汤寡水的菌菇煲，狠狠地舀了一大勺豆腐塞进嘴里，仿佛在啃步重华的肉。
江停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很浅，转瞬即逝。他拿起汤勺，给步重华盛了一碗奶白色的山药排骨汤，声音温和：“步队，喝点汤，养胃。”
步重华接过汤碗，对江停微微颔首：“谢谢江教授。”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却没有自己喝，而是极其自然地放到了旁边正埋头跟菌菇豆腐较劲的吴雩面前。
“喝汤。” 两个字，言简意赅。
吴雩愣了一下，看着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香气四溢的排骨汤，又看看步重华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刚才那点小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眼睛弯成了月牙，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像只终于得到安抚的、满足的猫。
严峫看着对面这无声的互动，啧啧摇头，凑到江停耳边，压低声音吐槽：“你看我弟这人，闷骚！绝对闷骚！你看他，管天管地，管吴雩吃喝拉撒，完了给颗甜枣，吴雩那傻小子就屁颠屁颠乐呵了！这叫什么？这叫PUA！高端PUA！”
江停没理他，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最嫩的鱼腹肉，放进严峫碗里：“吃饭。”
严峫美滋滋地夹起鱼肉吃了，暂时消停了片刻。几杯酒下肚（主要是严峫在喝，步重华和江停象征性陪着，吴雩被严峫偷偷塞了一杯啤酒，被步重华发现后瞪了一眼，只敢小口抿着），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话题天南海北，从市局新来的实习生闹的笑话，扯到最近哪个分局破了个离奇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