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里的严江步吴(1)
引擎低沉的咆哮声在“云滇私房菜”狭窄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嚣张。火红色的保时捷911 Turbo S,像个误入贫民窟的暴发户,被严峫用他那套野路子车技,硬生生地塞进了一个目测只比车身宽十公分的停车位里。车身几乎贴着旁边那辆灰扑扑的五菱宏光,后视镜距离斑驳掉漆的墙壁堪堪一指。
副驾上,江停第N次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车窗降下,巷子里特有的、混杂着油烟、潮湿和隔壁垃圾桶酸馊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严峫,”江停的声音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疲惫和无奈,“下次聚餐,你能开那辆路虎出来吗?或者我那辆帕萨特也行。”他抬手指了指车顶,又指了指逼仄的巷口,“这车,你是打算让吴雩待会儿坐车顶兜风进来?”
严峫潇洒地拔了钥匙,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跨了出来,动作间带着刑警队长特有的利落劲儿。他绕到副驾这边,拉开车门,手臂极其自然地搭在车顶,微微俯身,那张英俊得颇具侵略性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媳妇儿,这你就不懂了!新提的车,不得带出来溜溜?再说了,这颜色多衬你!烈火红莲,跟你当年在恭州……”话没说完,看到江停微微眯起的眼睛,立刻识相地刹住车,嘿嘿一笑,伸手去拉江停,“走走走,步重华他们肯定等急了!吴雩那小子,闻到味怕是能顺着墙爬过来!”
江停拍开他伸过来的爪子,自己下了车,顺手整理了一下被某人蹭皱的衬衫袖口。巷子深处,“云滇私房菜”的招牌亮着暧昧的暖黄灯光,油烟味更浓了。他瞥了一眼严峫骚包的新车,又看看这狭窄油腻的环境,摇了摇头,率先朝里走去。严峫立刻像条大型犬似的跟上,手臂又极其自然地环上了江停的腰。
“手拿开。”江停头也不回,声音平淡。
“哎,媳妇儿,这地儿滑!”严峫嘴上应着,手却箍得更紧了些,指腹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不老实地摩挲着江停劲瘦的腰线。直到江停一个肘击精准地顶在他肋骨上,才夸张地“嗷”一嗓子,讪讪地松开了点,但依旧保持着把人半圈在怀里的姿势,推开了油腻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辛辣香气混合着嘈杂的人声,瞬间将两人淹没。正是饭点,不大的店面人声鼎沸,每张桌子都挤满了人,划拳声、碰杯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热闹得像个战场。严峫护着江停,熟门熟路地穿过拥挤的大堂,推开最里面一间挂着“翠竹轩”木牌的小包厢门。
包厢里倒是清净不少,隔音效果尚可。一张不大的圆桌,铺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塑料桌布。步重华已经端坐在主位,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羊绒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积家腕表。他面前放着一杯清茶,正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侧脸线条冷硬得像刀削斧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精英气场。
他旁边坐着吴雩。吴雩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连帽卫衣,头发有点乱,正眼巴巴地盯着桌上刚端上来的一盘红彤彤、油汪汪的辣子鸡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像发现了猎物的警犬,看到严峫和江停,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严哥!江教授!你们可算来了!饿死我了!” 说着,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向了筷子。
“饿了就先吃点垫垫。”严峫大喇喇地拉开江停旁边的椅子,按着他坐下,自己挨着他坐下,手臂习惯性地搭在江停椅背上,半个身子都歪了过去。他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极其自然地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上。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看向步重华,“弟,点菜了没?这家的牛肝菌炒腊肉绝了!还有酸笋鸡!你江教授肯定爱吃!”
步重华这才抬眼,目光在严峫搭在江停椅背上的手臂和叼着的烟上扫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没理会严峫,而是对着旁边候着的服务员,声音平稳地报了几个菜名:“清蒸鲈鱼,白灼菜心,山药排骨汤,再要一个……不辣的菌菇豆腐煲。” 报完,他视线转向吴雩,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辣子鸡少吃,你胃受不了。”
吴雩伸向辣子鸡的筷子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像只被夺走了肉骨头的小狗,委屈巴巴地看向步重华:“领导……我就吃一小块……就一块!保证!”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眼神充满了恳求。
步重华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压迫感。
吴雩和他对视了三秒,败下阵来。蔫蔫地收回筷子,小声嘟囔:“……哦。” 然后赌气似的夹了一筷子步重华刚点的白灼菜心,塞进嘴里,嚼得咬牙切齿。
严峫看得乐不可支,吐了个烟圈:“哈哈哈,我说老弟,你这管得也太严了!小吴同志这体格,吃点辣怕什么?是吧媳妇儿?” 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江停,试图寻找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