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篇
晚饭时，爷爷奶奶端上满满一桌菜：清炒时蔬翠得发亮，腊肉炖得酥烂透香，还有碗飘着葱花的鱼汤，热气裹着家常味漫开来。
爷爷先伸筷夹了块腊肉放进奶奶碗里：“你最馋这个，多吃点。”奶奶笑着接了，反手舀勺鱼汤盛进爷爷碗中：“你总忘了喝汤，补补身子。”两人筷子你来我往，夹菜盛汤的动作熟稔又亲昵。
熏悬池瞅着，转头冲哪吒和小龙女扬了扬下巴：“看看人家爷爷奶奶！再瞧瞧你们俩，前几天吃火锅，一个盯着肉卷猛涮，一个闷头啃鱼丸，各吃各的，哪像一对儿？”
小龙女正夹着腊肉往嘴里送，闻言只“唔”了声没搭话，嚼着饭的功夫，却飞快舀了勺鱼汤，往哪吒碗里拨了小半勺，指尖还蹭着碗沿，像怕人瞧见。
哪吒瞥了眼碗里的鱼汤，没说话，夹起鱼腹最嫩的肉，仔细挑净刺，悄悄放进小龙女碗中。熏悬池刚要开口，就见小龙女瞪过来，嘴里还含着饭：“吃饭都堵不上你嘴？快吃！”
熏悬池忍不住笑了，奶奶也跟着乐：“年轻娃都这样，嘴上硬，心里记着对方呢。”小龙女耳尖微红，低头扒饭时，嘴角悄悄勾了勾。爷爷没说话，只给奶奶又夹了筷时蔬，眼里满是笑意。
晚饭刚散，奶奶刚伸手去够桌角的碗碟，小龙女“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抢过那摞得老高的碗碟，语气里带着几分娇蛮的理所当然：“奶奶你坐着！这点活哪用您动手，我来洗！”说着就端着碗碟往厨房走，步子迈得急，碗沿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压根没注意到身后哪吒皱起的眉。
她在云楼宫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侍女们把活计做得妥帖，她连碗边都没碰过几次，只远远瞧过洗碗的模样，心里却觉得不过是冲冲涮涮的小事。可刚踏进厨房门槛，脚后跟不知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前踉跄，手里的碗碟瞬间晃得厉害，最上面那个白瓷碗“哐当”一声脱了手，直直往地上砸去。
“呀！”小龙女惊得尖叫，手忙脚乱地想去捞，指尖却连碗边都没碰到。就在这功夫，一道红影“嗖”地窜到她身边——哪吒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眼疾手快地伸过手，稳稳托住了那只快要落地的瓷碗，另一只手还牢牢扶住她晃悠的胳膊，免得她摔着。
“没长眼还是没长手？”哪吒的声音冷飕飕的，把碗重重往水槽台面上一放，瓷碗磕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你这东海公主当得可真习惯，到了云楼宫做太子妃，还是这副笨手笨脚的德行！”
小龙女被他怼得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我不过是不小心！洗个碗有什么难的，你少阴阳怪气！”
“难？”哪吒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前个月你非要学做豆沙糕，在我小厨房把蒸笼掀了，火都烧到房梁，差点把整个小厨房炸了，忘了？现在借住在爷爷奶奶家，不帮忙就算了，还净添乱——你这是洗碗，还是砸碗？难不成还想把人家的厨房也烧了，好让爷爷奶奶无家可归？”
这话戳得小龙女火冒三丈，她抓起旁边的抹布就往水槽里摔：“我乐意！就算砸了碗、烧了厨房，也轮不到你管！你少在这指手画脚！”
“我不管？”哪吒挑眉，上前一步逼近她，“一会儿碗摔了割到手，厨房淹了泡坏东西，难不成要让爷爷奶奶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当公主当太子妃当惯了，眼里就没点别人的东西，只知道逞能添乱？”
熏悬池在厨房门口看得乐呵，靠在门框上打趣：“师妹，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省得一会儿碗没洗干净，倒先把厨房拆了，还得劳烦师弟给爷爷奶奶赔厨房。”
“要你多嘴！”小龙女狠狠瞪了熏悬池一眼，转头又瞪向哪吒，抓起沾了水的抹布就想往他身上扔，“哪吒你少跟我逞口舌之快！我今天就洗了，你能怎么样！”
哪吒侧身躲开，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碗，语气更沉：“怎么样？我怕你把爷爷奶奶家的碗全摔光！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让碗再晃一下，别让皂角粉沫溅得满灶台都是——别到最后，碗没洗好，倒把自己弄成个落汤鸡！”
小龙女咬着唇，心里又气又不服，却也没再犟嘴，只是抓起另一个碗，笨手笨脚地往里面撒皂角粉，结果撒多了，白色粉沫“呼”地扬起来，落得她手背上、衣服上全是。哪吒见了，又忍不住吐槽：“你这是洗碗，还是跟皂角粉较劲？照你这么弄，爷爷奶奶家的皂角粉都要被你霍霍完了！”
奶奶端着水果走进来，正好瞧见这幕，笑着打圆场：“姑娘是热心肠，就是没干过这些活，手生。有小伙子在旁边看着，错不了。”小龙女听见这话，脸颊更红了，偷偷瞪了眼哪吒，却见他嘴角压着点笑意，手上却接过她手里的碗，动作利落地冲起了粉沫。
小龙女盯着满手的皂角粉沫，又气又窘，狠狠跺了下脚，却没再伸手抢碗——方才撒粉的狼狈样还在眼前，再闹下去，指不定要被哪吒笑到什么时候。
哪吒没再怼她，只把碗放进水槽，舀了勺温水慢慢冲，白色的粉沫顺着水流化开，他手指捏着碗沿转了圈，沾在碗壁上的油污很快就被冲掉。小龙女站在旁边，看着他动作利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嘴硬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自己也能洗干净。”
“哦？”哪吒抬眼瞥她，语气带着点戏谑，“那方才是谁把皂角粉撒得满身都是，连鼻尖上都沾了点白？”
小龙女一慌，抬手去摸鼻尖，指尖蹭到点粉沫，脸瞬间更红，伸手就想去拍哪吒：“你少取笑我！”
哪吒笑着侧身躲开，顺手把洗干净的碗放到沥水架上，又拿起另一个碗：“安分点站着，别再添乱就好。”说着，还从旁边扯了块干净布巾，递到她面前，“先把手上的粉擦了，一会儿蹭到衣服上，又得瞎闹。”
小龙女盯着那块布巾，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低头擦手时，耳尖悄悄红了。熏悬池在门口看得清楚，忍不住笑出声：“师妹，你这哪是来洗碗的，分明是来给师弟当‘监工’的，还得让师弟给你递布巾。”
“要你管！”小龙女头也不抬地反驳，手里的布巾却捏得紧了些。
奶奶把水果放在灶台边，看着两人互动，笑得眉眼弯弯：“小伙子心细，姑娘也乖巧，你们俩这样，看着就般配。”
这话一出，小龙女的脸彻底红透，连耳朵根都泛着粉，再也忍不住，转身就往厨房外走：“我、我去看看爷爷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走得太急，差点又撞到门框，还是哪吒伸手扶了她一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温柔：“慢点走，别又摔了。”
小龙女没回头，只脚步更快地走了。哪吒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手上洗碗的动作也轻了些。熏悬池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行啊师弟，嘴上不饶人，心里倒挺疼师妹。”
哪吒没理他，只拿起一块洗干净的碗，对着光看了看，又放回沥水架上，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些——这笨丫头，就算添乱，倒也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转天上午，爷爷搬着捆木头到院角，准备劈成柴块留着烧火。小龙女瞧见了，又凑过去抢活，一把夺过爷爷手里的斧子，昂着头说：“爷爷您歇着，这点力气活我来！”
她哪里拿过斧子，双手攥着斧柄，胳膊绷得笔直，对着木头狠狠往下劈——可准头差得远，斧刃没砍中木头，反倒擦着木茬往自己手背上滑。小龙女吓得惊呼，手忙脚乱想收力，斧子却晃得更厉害。
“你疯了？”哪吒的声音陡然传来，人已经快步冲过来，不等小龙女反应，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将斧子往旁边夺。只听“砰”的一声，斧子被他稳稳按在木头上，紧接着手腕发力，手臂一扬一落，斧刃利落劈进木头，“咔嚓”一声，木头就被劈成了两半，断面整齐得很。
小龙女还没缓过神，就听哪吒的吐槽劈头盖脸砸下来：“你这是砍木头还是砍自己的手？斧子都握不稳就敢逞能，方才再偏半寸，你手背就得见血！”
他把斧子往自己手里一拎，又瞥了眼小龙女发白的脸，语气更沉：“跟我怄气也不至于拿自己开刀吧？真砍伤了，是要我带你去包扎，还是让爷爷奶奶跟着担心？凌迟自己也没你这么笨的法子！”
小龙女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攥着衣角嘟囔：“我就是没试过，又不是故意的……”
“没试过就敢瞎动？”哪吒弯腰捡起劈好的木柴，往旁边摞好，又拿起另一根木头放在砧子上，斧刃落下，又是一声脆响，木头应声而开，“站旁边看着，别再伸手，免得一会儿斧子没伤着你，你自己先摔个跟头。”
爷爷在旁边看得乐，笑着劝：“姑娘有心就好，这劈柴得讲巧劲，不是光有蛮力就行。”小龙女没说话，只站在旁边，看着哪吒挥斧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一下都精准劈中木头，耳尖悄悄热了——方才那一下，要是他没及时过来，自己的手恐怕真要遭殃了。
小龙女站在旁边，看着哪吒挥斧的动作，每一下都又快又准，木柴在他手下像是没了脾气，“咔嚓”“咔嚓”几声就劈成规整的小块，码在旁边整整齐齐。她攥着衣角，心里有点发虚，方才那斧子擦着手背滑过的凉意还在，再想起哪吒的话，脸颊悄悄热了。
可嘴上还是不服软，嘟囔着：“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再试两次肯定能劈中。”
哪吒手里的斧子没停，抽空瞥她一眼，语气带着点嘲讽：“再试两次？你手没被砍到，爷爷的木头倒要被你劈得七零八落，连烧火都嫌碎。”说着，又劈完一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斧刃上的木屑被他随手拂掉。
小龙女被怼得哑口无言，却还是没走，眼睛盯着他握斧的姿势——他手腕微沉，手臂发力时线条绷得紧实，明明是粗重的活计，却做得又利落又好看。她悄悄学着比划了两下，刚抬起手，就被哪吒抓了个正着。
“又想干嘛？”哪吒把斧子往砧子上一放，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胳膊，“你这细胳膊细腿，握斧子都费劲，还想学劈柴？真把自己当能扛鼎的大力士了？”
小龙女挣开他的手，梗着脖子：“我就是看看！”话刚说完，就见爷爷端着碗水走过来，笑着递给哪吒：“歇会儿喝口水，小伙子力气大，劈得真快。”又转头对小龙女说：“姑娘别跟他置气，他就是嘴直，心里是担心你。”
这话让小龙女的脸更红了，再也待不住，转身就往屋里走：“我、我去帮奶奶摘菜！”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哪吒，见他正对着爷爷笑，阳光洒在他身上，倒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
哪吒看着她的背影，接过爷爷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嘴角压着点笑意。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姑娘心善，就是年纪小，爱逞强，你多让着点。”
哪吒点点头，拿起斧子继续劈柴，动作却比刚才慢了些——方才她吓得发白的脸还在眼前，这笨丫头，真是让人一刻都不敢放松。
小龙女转身钻进厨房，奶奶正坐在小凳上摘青菜，翠绿的菜叶堆了半篮。她立马凑过去，一把抢过奶奶手里的菜，脆生生道：“奶奶我来摘！您坐着歇着！”
可她哪里会摘菜，手指捏着菜叶猛扯，连带着菜根上的泥块一起拽下来，还把好好的嫩叶揉得皱巴巴。更糟的是，她没看清菜梗上的虫子，手指一捏，软乎乎的虫子掉在手心，吓得她尖叫一声，手里的青菜“啪”地掉在地上，还差点带翻了菜篮。
“你这是摘菜还是拆菜？”哪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劈完柴进来找水喝，正好撞见这一幕。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青菜，看着菜叶上的泥印和褶皱，眉头皱得更紧，“摘个菜能把虫子捏手里，还差点掀了菜篮——你是不是跟这些青菜有仇，非要折腾得没法吃才甘心？”
小龙女脸一红，弯腰去捡菜：“我就是没注意有虫子！摘菜不就是把叶子扯下来吗？”
“扯？”哪吒嗤笑一声，拿起一棵青菜，指尖轻巧地掐住菜梗，顺着纹理把老叶掰掉，连粘在根上的细泥都顺手抹掉，动作又快又利落。
门口的熏悬池看得真切，忍不住凑进来拍手：“可以啊师弟！劈柴利落，摘菜也这么行家，我看你就没有不会的活计，比我们这些常年待在云楼宫的都强！”
哪吒头也没抬，手里摘菜的动作没停，只淡淡瞥了熏悬池一眼：“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在陈塘关出生长大的，不是天上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更不是娇生惯养到连活计都不会的太子。”
这话听得小龙女耳朵尖发烫，捏着菜叶的手更紧了——她可不就是哪吒说的那种，连摘菜都能搞砸的“娇惯神仙”。
哪吒像是没察觉她的窘迫，继续对着熏悬池道：“陈塘关的百姓过日子，劈柴、摘菜、生火都是家常活，我从小看着眼熟，上手自然快。哪像某些人，连个青菜都能揉成烂泥，还敢抢着干活。”
最后一句明着吐槽，眼睛却瞟向小龙女。她气鼓鼓地瞪回去，却不敢再乱扯菜叶，只能学着哪吒的样子，小心翼翼掐着菜梗。
奶奶在旁边笑得眉眼弯弯：“哪吒这孩子实诚，会干活也疼人。姑娘别气，多跟他学学，以后日子才过得踏实。”
小龙女没说话，只悄悄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可指尖还是没个准头，刚掐掉一片老叶，又不小心把嫩叶带了下来。哪吒见了，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把她手里的青菜接过来，重新摘好放进篮里：“还是我来，你站旁边看着就行——别再添乱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