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篇
小龙女看着哪吒三两下就把自己搞砸的青菜摘得规整，心里又气又有点佩服，嘴巴却硬着：“谁要你帮忙，我再试一次肯定行。”说着就想去拿另一棵菜，手腕却被哪吒轻轻按住。
“别折腾了。”哪吒的语气没那么冲，指尖碰着她手腕上的薄汗，“你手劲没个准头，再掐下去，这篮菜都得被你捏出水。”他把摘好的青菜归拢到篮边，又拿起一棵递过去，“实在想试，就轻着点，只掰最外面的老叶，跟摸瓷器似的，别跟菜有仇。”
小龙女盯着他递来的青菜，指尖轻轻碰了碰菜叶，这次没敢用力，慢慢掐住菜梗，小心地把老叶掰下来。虽慢了点，倒没再揉烂菜叶。哪吒看在眼里，没说话，只自己也拿起一棵菜，跟她并排摘着，偶尔帮她把没掰干净的老叶挑掉。
熏悬池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得乐呵：“师妹，你这算是‘名师出高徒’了，不过你这师傅嘴是真毒，要不是知道他担心你，我都以为他跟你有仇。”
“要你多嘴！”小龙女头也不抬地怼回去，手里的动作却稳了些。奶奶端着水走过来，递给两人：“歇会儿再摘，看你们俩额角都出汗了。哪吒啊，你也别老说姑娘，她愿意学就好，慢慢来。”
哪吒接过水，又顺手把另一杯递到小龙女面前：“先喝水，别一会儿摘菜没累着，倒先渴着了。”小龙女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沿的凉意，耳尖悄悄红了，低头抿了口，没说话。
等歇够了，哪吒重新拿起青菜，速度比刚才慢了些，故意等着小龙女的节奏。两人一个快一个慢，倒也没再出岔子。熏悬池在旁边看得热闹，忍不住打趣：“我说你们俩，这摘菜跟演皮影戏似的，一个教一个学，倒比劈柴那会儿和谐多了。”
小龙女瞪了他一眼，却没再反驳，只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哪吒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压着点笑意，手里的菜摘得更利落了。
等最后一棵青菜摘完，小龙女看着篮里码得整齐的菜叶，心里竟有点小小的成就感，刚想跟哪吒说点什么，却见他已经起身，把菜篮往水槽边拎：“摘完了就去洗手，手上沾的泥都蹭到袖口了。”
她低头一看，果然袖口沾了点褐色的泥印，脸一红，赶紧跑去院角的水盆边洗手。刚拧开水瓢，就见哪吒端着个木盆过来，里面盛着温水：“用凉水洗手容易冻着，用这个。”说着就把木盆递到她面前，还顺手扔了块皂角过来。
小龙女接过木盆，指尖碰着温温的水，心里也暖了点，嘴上却还犟：“谁要你多事，我用凉水也没事。”话虽这么说，手却老老实实地放进温水里，搓着皂角洗起手来。
熏悬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倚着院中的老槐树笑：“师妹，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可得改改，不然师弟哪天要是不跟你置气了，你还不习惯呢。”
“熏悬池！”小龙女洗完手，抓起旁边的帕子擦着手，瞪向他，“再胡说，我就把你昨天偷吃奶奶糕点的事告诉爷爷！”
熏悬池一慌，赶紧摆手：“别别别，算我错了还不行？”
哪吒看着两人拌嘴，嘴角勾了勾，转身去厨房把摘好的青菜洗干净。奶奶正好进来，看着盆里干净的青菜，笑着说：“哪吒这孩子，干活就是利索。中午啊，咱就用这青菜做个豆腐汤，再炒个腊肉，让你们尝尝奶奶的手艺。”
小龙女听见“腊肉”两个字，眼睛一亮，刚凑过去，就被哪吒瞥了一眼：“先把你袖口的泥洗了，不然别想上桌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小龙女撇撇嘴，却还是乖乖转身去找布巾，心里却没那么气了——这人虽然嘴毒，倒也没真的不管自己。
等中午吃饭时，奶奶特意给小龙女盛了碗青菜豆腐汤：“姑娘多喝点，清清口。”小龙女刚要接，哪吒却先一步把汤碗接了过去，用勺子撇掉上面的油花，才递到她面前：“小心烫，慢着点喝。”
小龙女接过汤碗，看着碗里清亮的汤，耳尖又红了，低头小口喝着，没再跟哪吒拌嘴。熏悬池看在眼里，偷偷笑了——这两人，明明心里都记着对方，偏要装出不情不愿的样子。
饭后，爷爷在院角修理农具，奶奶去收拾碗筷，小龙女蹲在旁边逗着邻居家的小鸡，院子里静悄悄的。熏悬池靠在老槐树上，看着哪吒帮爷爷递工具，忽然开口：“师弟，前几日我去云楼宫库房清点物件，瞧见你母亲从前给你缝的那件锦袍还在，料子都泛旧了，你倒还留着。”
哪吒递锤子的手顿了顿，指尖蹭过木柄的纹路，声音轻了些：“放着也不占地方。”
“说起来，”熏悬池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里带着点怀念，“我都有三四年没见过殷夫人了。上次见还是在你生辰宴上，夫人还亲手给我们做了桂花糕，比宫里御厨做的还香。不知道她现在身子怎么样，陈塘关的日子还习惯吗？”
这话让哪吒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垂着眼，看着地上的木屑，沉默了片刻才道：“母亲身子还算硬朗，去年书信里说，她在陈塘关种了片桂树，秋天还能酿些桂花酒。”
“那挺好。”熏悬池笑了笑，又道，“说起来，你也有段日子没回陈塘关了吧？夫人肯定想你了。等咱们这边的事了了，不如一起回去看看？我还想再尝尝夫人做的桂花糕呢。”
哪吒没立刻回答，只伸手帮爷爷扶住农具，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意：“再说吧，等忙完这阵，看看情况。”
蹲在旁边的小龙女悄悄抬眼，看着哪吒的侧脸——平日里他总是带着点冷硬，可提起母亲时，眉梢的线条竟柔和了些，眼底还藏着点她从没见过的温软。她没敢多问，只轻轻摸了摸小鸡的绒毛，心里却悄悄记下了“殷夫人”这个名字。
爷爷放下手里的活，笑着拍了拍哪吒的肩膀：“男孩子在外头再能干，在母亲眼里也是孩子。有空就多回去看看，别让老人家惦记。”
哪吒点点头，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没再说话，可看向远方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牵挂——他确实有些想母亲了，想她做的桂花糕，想她在灯下缝补时的模样，也想陈塘关那片熟悉的桂花香气。
夜色如墨，泼洒在青瓦院落间。檐角的灯笼早已燃尽最后一点微光，唯有天边那轮残月，将清辉透过窗棂，在地面织就细碎的银纹。
哪吒背着鼓囊囊的行囊站在堂屋门前，指尖捏着一张叠得方正的信纸，指腹反复摩挲着粗糙的纸面。身旁，小龙女攥着自己的布裙边角，眼神里藏着几分忐忑，却还是悄悄把一小包刚从厨房拿的桂花糕塞进熏悬池手里；熏悬池则将两包伤药和用油纸包好的干粮分递给两人，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夜色。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若是叫醒他们，定然要絮絮叨叨叮嘱许久，反倒耽误行程。”哪吒压着声音开口，目光扫过爷爷奶奶卧房紧闭的门扉，那里还隐约传来轻微的鼾声。他想起这几日奶奶总把热乎的粥碗塞到他手里，爷爷坐在门槛上教他编竹篮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把信纸轻轻放在了堂屋的八仙桌上——纸上的字迹是他反复写了好几遍才定下来的，遒劲的笔画里藏着几分笨拙的歉意：“爷爷奶奶，对不起，叨扰多日，给您们添了不少麻烦。也谢谢您愿意收留我们三个。如今有要事需处理，我们便不继续留宿，待日后事了，定当回来探望。”
小龙女踮起脚尖，往爷爷奶奶的卧房望了一眼，小声道：“我还想跟奶奶学蒸豆沙包呢……”话没说完，就被熏悬池轻轻拍了拍肩膀，他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又指了指院外，示意该出发了。
三人没再多言，脚步放得极轻，连鞋尖蹭过石板路都几乎没声音。哪吒走在最前，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两人，生怕走散；小龙女攥着熏悬池的衣角，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院落里那棵爷爷种的老槐树，树上还挂着她白天系上去的红绳；熏悬池则断后，最后看了一眼那扇贴着福字的木门，才转身跟上两人的脚步。
夜色将他们的身影渐渐吞没，直到院门口那盏熄灭的灯笼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三人都没再回头——他们怕一回头，就忍不住要跟爷爷奶奶道别，怕看到老人牵挂的眼神，就再也迈不开脚步。
天刚蒙蒙亮时，奶奶端着水盆走出卧房，刚到堂屋就看见桌上的信纸。她拿起信纸，老花镜滑到鼻尖，逐字逐句读着，声音渐渐轻了下来。爷爷听见动静走过来，凑过来看完信，沉默了片刻，伸手拍了拍奶奶的手背：“三个孩子有心了，知道不扰我们。”
奶奶把信纸叠好放进衣袋，走到院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巷口，眼眶微微发红：“昨天还说哪吒爱吃我蒸的南瓜饼，我还想着今早多蒸些……”话音未落，就看见门槛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小龙女偷偷留下的、她最爱的蝴蝶发绳，还有哪吒昨晚磨好的那把小柴刀——那是爷爷之前说过用着不顺手的。
爷爷拿起柴刀，摸了摸刀刃，轻声道：“都是好孩子，定能平安回来的。咱们啊，就等着他们回来吃南瓜饼。”
三人循着狼妖踪迹追到黑风林，刚踏入林地，周遭树影突然剧烈晃动，七八只青面狼妖从暗处扑出。
“小心！”哪吒挥出火尖枪，枪尖烈焰将为首狼妖逼退，转头冲小龙女喊，“你护好自己，别往前冲！”
小龙女攥紧腰间短剑，刚避开一侧狼妖的利爪，身后突然袭来一股腥风——一只隐身狼妖直扑她后心。熏悬池眼疾手快，甩出银索缠住狼妖脖颈，却没料到另一只狼妖已绕到小龙女侧面，锋利的爪子划破了她的衣袖，带起一道血痕。
“小龙女！”哪吒瞥见血痕，心下一紧，回身一枪刺穿那只狼妖的妖丹，可刚松口气，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狼嚎，一只通体发黑的巨狼妖带着妖气冲来，张口就向小龙女喷出黑雾。
“屏住呼吸！”熏悬池拉着小龙女想躲，可黑雾蔓延太快，小龙女只觉胸口一阵闷痛，眼前瞬间发黑，身体软软地往地上倒。
“不！”哪吒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本能瞬移到小龙女身边，伸手稳稳接住她软倒的身体，声音都带着颤，“小龙女！小龙女你醒醒！”他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火尖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满脑子只剩恐慌，“熏悬池！她怎么了？黑雾是什么东西？”
熏悬池一边抵挡巨狼妖的攻击，一边急声道：“是噬魂雾！能暂时麻痹灵力，快给她喂清心丹！我撑不了多久！”
哪吒忙从怀中摸出丹药，小心翼翼地撬开小龙女的唇喂进去，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她，抬头时眼底已燃起怒火，看向巨狼妖的眼神像要喷火：“敢伤她，我今天拆了你的骨头！”他将小龙女轻轻放在树后，捡起火尖枪，枪尖烈焰暴涨，直冲巨狼妖而去。
可刚与巨狼妖缠斗几招，林外突然又传来狼嚎声，熏悬池脸色一变：“不好！还有余孽！哪吒，你护着小龙女，我去拦着！”
“不用！”哪吒一枪逼退巨狼妖，余光扫过树后昏迷的小龙女，咬牙道，“今天一个都别想跑！”他周身灵力暴涨，混天绫突然飞出，一端缠住巨狼妖的腿，一端卷向刚冲进来的几只狼妖，可分心之下，巨狼妖的爪子狠狠拍向他的后背，哪吒闷哼一声，却没退半步——他知道，自己退了，小龙女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小龙女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迷迷糊糊中听见哪吒的闷哼，艰难地睁开眼，虚弱地喊：“哪吒……别……别硬拼……”
哪吒听见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却还是咬牙道：“乖，再等等，我很快就好。”话音刚落，他突然发力，火尖枪刺穿巨狼妖的心脏，同时混天绫缠住最后几只狼妖，将它们狠狠甩在树干上。
待狼妖尽数倒地，哪吒立刻转身冲到小龙女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声音依旧带着后怕：“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小龙女靠在他怀里，虚弱地摇了摇头，指尖碰了碰他后背的伤口，小声道：“你……你受伤了……”
“我没事。”哪吒连忙按住她的手，怕她牵动伤口，“熏悬池，快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狼妖，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熏悬池检查完四周，走过来点头道：“都解决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小龙女休息。”
哪吒抱着小龙女起身，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碰碎了怀中的人，轻声道：“嗯，这就走。”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