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邮差

陈野把“时间森林”的画装进相框时,指尖蹭到了画角的朱砂——那抹“3:17”的红色晕开了一点,像滴落在时光里的血,又像颗刚发芽的种子。兼职学生凑过来,指着画里举风筝的人:“陈哥,这人手里的线咋是断的?”

“因为风会接过去呀。”陈野笑着把相框挂在槐树苗旁边,“就像有些想念,不用攥太紧。”

话音刚落,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个穿灰布衫的老人,怀里抱着个铁皮盒,盒身锈得发褐。“小伙子,能帮我寄封信不?”老人的手背上布满老年斑,递过的信纸泛黄发脆,“寄给三十年前的王秀兰,就放这儿就行。”

陈野愣了愣——王秀兰是林晓的母亲,三年前已经过世了。他看了眼信纸抬头,日期是1994年5月20日,收信人地址栏写着“便利店门口的老槐树”。

“这……”

“我知道她不在了。”老人坐下来,从铁皮盒里掏出块薄荷糖,慢慢剥着糖纸,“当年她总来这儿等我下班,我说要娶她,结果我走了西口,再回来,她嫁了别人。这信写了三十年,总想着寄出去,今天路过这棵新栽的槐树,突然敢了。”

陈野接过信纸,指尖触到纸背的折痕——那是被反复折叠的痕迹,像条走了三十年的路。他想起林晓说过,母亲生前总在槐树下等一个人,说那人欠她一句解释。

“放这儿吧。”陈野把信塞进槐树苗的树洞里,“它会带到的。”

老人笑了,眼角堆起皱纹:“谢啦,时间的邮差。”

老人走后,兼职学生挠头:“这信真能寄到?”

“你看。”陈野指向树洞——刚才塞进去的信纸正在慢慢变淡,像被树汁融化了,“树会记着,风会念着,等某个3:17,王秀兰在另一个地方闻到槐花香,就知道信到了。”

那天傍晚,林晓来送槐花糕时,突然盯着槐树苗发呆:“我妈昨天托梦,说收到封没贴邮票的信,信纸边缘有薄荷糖的甜味。”她拿起块糕点递给陈野,“还说写信的人认错了,当年不是故意走的,是得了重病,怕拖累她。”

陈野咬了口糕点,清甜里混着点咸——那是老人刚才没忍住,掉在糖纸上的眼泪。

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多人来找“时间的邮差”。有穿校服的女生,把写给初恋的信塞进树洞,信里夹着片干枯的玉兰花瓣;有中年男人,寄给十年前的自己,信纸里裹着张没中奖的彩票,背面写着“别为这事熬三个通宵”;还有个小孩,画了幅画,画里的太阳长着翅膀,寄给“明天的爸爸”,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早点回家”。

陈野给树洞钉了块小木牌,写着“时间邮筒”。每封信进去,都会慢慢融进树里,树干上便多一道浅色的纹路,像封信的邮票。

这天凌晨3:17,陈野被树影晃醒——槐树苗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个人形,正踮脚往树洞里塞东西。他揉了揉眼睛,影子已经消失了,树洞里却多了片新鲜的玉兰花瓣,和那天女生夹在信里的一模一样。

晨光爬上窗台时,陈野发现树干上多了道新纹路,像个笑脸。他突然明白,所谓时间的邮差,不过是帮人们把不敢说、没说出口的话,交给愿意倾听的时光。那些藏在心底的疙瘩,被树汁泡软了,被风声磨平了,最后都变成了树的年轮,一圈圈长在日子里,再也不会硌着心。

兼职学生抱着新到的货进来,指着树干惊呼:“陈哥!它长高一截了!”

陈野抬头望去,槐树苗的顶芽正顶着露珠,在晨光里轻轻晃着,像在说:别急,那些寄出去的思念,都在慢慢结果呢。

(本章完)

相关推荐